专注地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日落西山,中牟缱绻。
仵作师傅摘下验尸手套,自雾气森森的堂中走出。院落里红枫热烈似火,温暖适宜,让人不禁闭上眼睛,放纵身心沉浸。
“师傅很冷?”丁竹跟在侧后方,关心地问。
“嗯……”禽兽低低应了声。
“鳄鱼河事件太过恶劣,师傅病体受创未愈,实在不该如此操劳。”孝顺的好徒儿温柔地劝说。
禽兽笑看他一眼:“为师不来,你自己继续在这里苦苦支撑?”
青年微微红了脸,垂下短短的眼睫:“是徒儿无能。”
“青出于蓝,你可不无能。”
师傅盯着他,眸色晦暗,意味深长。
暗怀心事的青年不敢再与她对视。
红枫热烈,夕阳下燃烧得波澜壮阔,艳丽得近乎人间幻境。
丁竹陪了她一会儿,重新回去了验尸堂。徐文不想回去,她身体尚未痊愈,实在不想再回去受验尸堂里的寒气侵袭了。
县衙的枫林很漂亮,与夕阳交相辉映,融成暖融融的海洋,人浸泡在其中,哪怕最细微的毛孔都是舒适的。
一只通体全黑的黑猫灵巧闪过,吸引了禽兽的注意力,她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咪喵……”
黑猫仿佛有灵性般,时不时地停下来,吸引着仵作师傅往某处隐蔽地界跑。
“师傅!——”
远远的后方忽然传来丁竹惊恐的叫声:“别去!——”
仵作师傅仿佛没有听到般,跟着黑猫消失了。
晚风幽幽的验尸堂院落里,青年的面色变得煞白煞白。
残阳成血,与黑夜相接,渐红黑得可怖。
深入枫林,眼帘全部被叶丛充斥满,脚下越来越偏僻,最终连曲折蜿蜒的小径也消失了,辨不清东西南北方向,境地陌生至极。
黑猫最终停了。
小巧的黑猫,安静地伏着破败的石窝饮水,水中有什么在闪亮。
仵作师傅一步一步走近。
黑猫抖了抖耳朵,窜走了。
破败的石窝里,涟漪荡漾。
里面闪耀的色彩……
……是金色。
活生生的人,滞住了呼吸。
金条。
这么方方正正的一条足量金条,足够在京城买两套房,足够平民家庭一辈子衣食无忧,足够供养出才富五车的秀才举人,足够经商发家荫蔽儿孙……
金条,巨利,可以做得事太多了。
心脏咚咚狂跳,近乎撞破胸腔。
仵作师傅快步上前,袖筒垂下,伸手捞出石窝中的金条,紧紧攥住。
下一刻,身形陡然僵住。
挣扎着,哆嗦着,缓慢地颓倒。
金条涂了毒。
“啧啧,”一道黑影闪了出来,注视着枯枝烂叶上无力的人形,讽刺地摇头,“千百年,人为财尽,鸟为食亡。”
老套手段,屡试不爽。
蹲下身来,对着动弹不得的刑侦人员嘻嘻地恶毒地笑。
“仵作大人,咱知道您能听得到。”
“这毒剧烈,但目前还不致命,只是短时间地让您动不了而已。”
“若想活,便需要每隔半月,从咱这里获取解药,暂时地压制毒性。否则您的身体就会自皮肤慢慢地溃烂,直至一身肉浆,不得人形,极端痛苦地死去。”
“……”仵作师傅无言,煎熬地闭上了眼睛,拒绝再听恶势力的威胁。
黑影丝毫不恼,笑嘻嘻地继续:“当然啦,咱们也知道开封府的大人们都忠良正直、怙恶不悛,所以也不会逼迫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