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有棵高大的橘树,夏末时节,橙黄色的柑橘,结得满树都是,硕果累累,看得人好生眼馋。
仵作师傅想了想,把身上厚实的仵作行头全脱了下来,放到石桌上。
她则一身轻便地爬去偷偷摘果子吃了。
验尸堂中的学徒们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师傅回来,检查他们的作业。
有些急了,派了两个同学出去把师傅找回来。
结果一出堂门,好嘛,师傅偷果子吃,待在高高的树上下不来了。
满怀都是黄澄澄的橘子,满面都是窘红的尴尬,那么高的果树,也不知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家,怎么爬上去的。
师傅嗫嚅,越描越黑地辩白道:
“为师瞧着树上的橘子长势挺喜人的,便想着,摘几个下来,与你们尝尝……”
那不叫偷!
仵作师傅的偷能叫偷么?……那叫窃!……窃!……
学徒们忍俊不禁。
衙门里多的是练家子,赶紧上去把窘红尴尬的仵作师傅提溜了下来。
徐仵作刚被提溜回地面,便听到了府衙墙外,大街小巷,响起了喧哗震天的鸣锣声。
边鸣锣,边高声叫嚷,彻遍全城:
“罗老头!……”
“林毅农夫!……”
“你们中牟县的案子,包府尹已经接了!……”
“你们乡亲们失踪不见,但开封府知道,剩下你们父子俩还侥幸安好!……”
“快快前来开封府击鼓鸣冤,莫要再留藏在外,会被歹人寻害了去的!……”
傍晚了,天色暗了。
白昼与黑夜交替的逢魔时刻,各种魑魅魍魉钻出来偷摸活动了。
捕快们的引蛇出洞之计,到了发挥效用的时候了。
“展大人,这一计,当真能把那些假官差诱出来么?”
“不知。”
“鱼落,网方能收。网未彻底收拢之前,随时可能发生变数。”
红袍武官远望着暗沉沉的开封长街,面容凛然,剑眸深沉,宛若幽潭。
“他们大概是知此来必有风险的。”
“但罗老头和林毅,确实没有落到他们手中。”
“纵然有风险,他们也只能来截。”
来自中牟的难民,活着抵达开封城的总共有十七人。
所投宿的客栈,官爷们在登记入住信息的簿子上查到,入住的只有十五人,另外两人,罗老汉和他的义子林毅,并没有投宿。
他们不知为什么,主动与乡亲分开了。
也由此,逃过了假官差的劫。
开封府派官差在大街小巷鸣锣声张,全城寻找,罗老汉和他的义子林毅。
声势之浩大,整个开封境内都知道了。
“林毅农夫!……”
“罗老汉!……”
“开封府已知你们幸存在外,快快前来府衙,莫要留藏在外,被歹人寻害了去!……”
入夜,黑灯瞎火之际,两道人影果然畏畏缩缩地往府衙的方向来了。
人影黑糊糊,远远地也看不大清楚脸庞。
但体型特征还是差不多的:
一老一壮。
一伛偻,一结实。
两条黑影,可不正是前来投奔开封府的罗家父子嘛。
林毅的黑影,搀扶着罗老爹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