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们起哄只一时,眼见徐仵作、展大人两位上官神色如常地回来了,清清白白,便很有眼色地再不敢造次。
一个个恭谨肃整,皆低眉顺眼、专心致志地各司于其职。
小饭馆内,已经被他们整理得如若原初。
黄昏已去,天色已暗。
派去回衙门里叫人手的官兵,已经领了三十个手下回来。还有囚车,还有铁链。
将匪人们锁进囚车,官爷们成队成列,俨然有序地归了开封。
徐仵作的起居处不在府衙中,回府衙交付了壹号凶杀案的现场勘察结果后,便下衙回了家。
她的家在府衙外,且紧邻着府衙。
洗菜切菜,烹肉粥、烙面饼。
人家宅院,安谧静好。厨房的烟囱不多时就飘出了青色的炊烟,悠悠连入了昏黄的晚景。
饭菜的香气很快也在锅灶中溢了出来。
其实府衙有专门的大伙房,白昼黑夜,十二个时辰皆不歇火,可供当值的官差随时进去填饱肚子。
她大可以在府衙里草草应付完每日三餐。
但她还是回家自个儿开灶了。
自己做饭,自己吃。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独自享用着自个儿亲手做出的饭食,热乎乎,香喷喷,这种美好的独处,使徐文感到一种清净的幸福。
除非公务繁忙,回不了家,不得已必须留在府衙吃。否则她还是更倾向于,待在家里自己做着吃。
附近的猫猫狗狗,被香气吸引得钻进了巷子。爬到了徐姑娘家的墙头上,蹲到了徐姑娘的家门口。
徐姑娘温柔笑着,朝它们招招手,抛给了它们好些吃食。其中一只黑猫还蹭了她好几次,咪咪叫着,很会撒娇,叫唤得她满心柔软。
用完晚饭,去庭院里的水渠处洗刷净了锅碗餐具,搁放回厨房原处。徐文很有条理地做着诸类家务,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得整洁干净。
渐入夜,洗漱清洁完身体,然后便闩上了庭院里的门栓、卧室的门栓,回床帐里睡觉了。
熄灯。
睡到三更,更深星繁之时,一道鬼魅忽然钻出了卧室的窗子。
庭院里很静谧。
鬼魅般的黑影立在树影婆娑下,助跑几步,便轻盈地飞上了屋檐。
可把屋檐上安眠的黑猫,吓得浑身炸毛。
“你好呀。”
黑影蹲在黑猫的旁边,笑嘻嘻地对它道:“傍晚刚吃了人家施舍的饭食,这会子就不认得人家了?”
——不是别人,正是徐文。
她已从官差口中套出了,那帮中牟难民投宿的客栈。
她要去宰了那个推她出来做替死鬼的孩子。
她要拧断那小崽子的脖子。
一如白日时,那壮若黑熊的匪人,对她的脖子那般狠狠的拧。
不,还是打断脊柱吧,让那小混球终身瘫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京畿。
万家灯火,夜景辉煌。
换上夜行衣,徐文便成了壹号。
一瞬间,仿佛褪去了人|皮伪装的恐怖猛兽,原形显出,獠牙毕露。
它蹿房越脊,像夜鸟一样飞于黑暗,腾于高空。
踏风而行,融于暗夜。
这种感觉很美妙,仿佛成了浩渺宇宙中的一粒浮尘,苍穹中的一颗暗星。
壹号头顶星与月,身下是广袤的开封夜景。
万家灯火,辉煌扑朔。
放眼望去,人间浮世,如星海般莹莹闪烁,给灵魂以浩荡的震撼。
今个儿没有雨,没有雨的开封,便成这个古老年代里,最繁华的不夜之城。
夜市里人流熙攘,商贾、客旅、执扇游玩的富家公子、泛舟作赋的文人墨客,古灵精怪的小乞丐、小偷小摸、叫卖糖人的、唱戏的、武打卖艺的、勾栏卖笑的……芸芸众生,三教九流、白灰黑都有。
壹号渐放低了凌飞的高度。
最终停在了一家客栈的楼顶。
攀至某窗位,悄无声息地撬开,潜入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