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放纵过后,第二天就被顾老爷子叫到了家里。
在认出她以后,顾老爷子问她喜不喜欢顾闻舟,还说要让顾闻舟娶她。
温穗岁当时只委婉地回答顾闻舟不喜欢自己。
她的本意是想把皮球踢给顾闻舟,可没想到这在顾老爷子眼里看来就是少女芳心暗许,于是便有了之后的装病,温穗岁勾引顾闻舟等等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爷爷,我……”温穗岁刚想说话,顾老爷子手中的茶杯“砰”地摔到地上,水花四溅,濡湿了顾老爷子的裤腿。他扶着桌子佝偻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温穗岁杏眸圆睁,急忙快步上前帮他顺气:“爷爷!药呢?我喂你吃药!”
“兜、兜里。”顾老爷子痛苦地朝地上呕出一口血,温穗岁手忙脚乱地将药就着茶水喂给他。
过了会,顾老爷子终于咳得没那么狠了,他看着蹲在身前满眼着急的温穗岁,安抚地轻拍她的肩膀:“我没事。”
“爷爷,您的病情……”温穗岁欲言又止,“现在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真不考虑告诉闻舟吗?”
“人老了,早晚会有这一天。告诉他他能替我受罪吗?”顾老爷子摆摆手,“你刚刚想说什么?继续说。”
顾老爷子的病从很久之前就有了,这位表面风光的顶级首富,在九年前就承受了一次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后来唯一的孙子离经叛道和他断绝关系,亏空的身体早就经不起摧残。
温穗岁想说的话又吞回腹中,回握住顾老爷子苍老的手:“爷爷,我现在就挺好的,我很快乐。”
“那你想不想嫁给闻舟?”
温穗岁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
她不想。
但老人期盼的眼神,竟令她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趁爷爷还在,说不定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顾老爷子像对待一个疼爱的孙女,慈善地揉她的脑袋:“婚礼要热热闹闹的,到时候把京圈那些人都喊过来,爷爷一定会让我们穗岁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子。”
温穗岁眼角泛泪,小声道:“还不着急,您的身体能快好起来才好。”
为了不刺激爷爷,她才会在那时和顾闻舟在一起后,同前男友们断了联系。
顾母得知她来格外喜悦,她让温穗岁在客厅坐着,自己则去房间拿来一个相册,如数家珍般地和她分享道:
“你还没看过闻舟小时候的样子吧?我偷偷给你看,别让闻舟知道。这是他三岁的时候,当时他和比他大的孩子讨论世界上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结果他没吵赢,就把人家打了一顿。你看他脸上,都是伤!”
顾闻舟的泪痣遗传顾母。照片里,小顾闻舟酷拽地双手插兜,桃花眼下的泪痣勾心夺魄,即便脸上带伤,神情依旧不服,已然有了长大后的几分嚣张神采。
看着小时候的顾闻舟,温穗岁却不由自主地透过他联想到沈承晔。
两人外貌如此相像,所以沈承晔小时候也长这个样子吗?会不会也会因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跟人家打起来?
一想到幼年版的奶团沈承晔挥舞着小胳膊跟人家打架的场景,温穗岁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闻舟的泪痣随您,真好看。”她道,“是因为有您他才有这么好看的泪痣呢。”
顾母却忍俊不禁:“你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可讨厌这颗泪痣了,甚至想过把它点掉,后来是因为你伯父,我才留下来的。”
温穗岁没想过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微微讶然:“啊?为什么啊,明明泪痣很好看呢。”
“你不觉得它很不对称吗?每天照镜子都觉得别扭,或者另一只眼角也长一颗泪痣。”顾母道,“太不顺眼了。”
温穗岁想起她好像每次做菜都是双数,衣服上从来没褶皱,就连沙发的靠枕都跟她第一次来时摆放的位置一模一样。
温穗岁:原来是强迫症。
可能这就是美人的悲伤吧。
“闻舟小时候谁的话都不听,可只要他爸一说话,他就立马老老实实。”顾母神情流露出一抹怀念,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阿姨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一大把年纪还……让你见笑了。你跟闻舟就要结婚了,阿姨很开心,替你们开心。”
“他小时候谁的话都不听,可只要他爸一说话,他就立马老老实实。”顾母神情流露出一抹怀念,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阿姨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一大把年纪还……让你见笑了。你跟闻舟就要结婚了,阿姨很开心,替你们开心。”
温穗岁微微摇首,张开双臂抱住她:“我也很想念我爸妈,很想很想。阿姨,伯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啊,你别看他表面冷冰冰不易近人的,实际上就是个呆子,特别好骗!不然也不会被我骗到手,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他对我一见钟情。”顾母笑着道,“还是个浪漫的艺术家呢,不信我带你去看他的作品。”
顾母拉着温穗岁上到顶楼,走过长廊来到最里面,轻车熟路地输下密码,那扇庄重复古的大门缓缓向内打开。
古老而沉闷的咯吱声在耳边响起,只见纯洁而简约的白映入眼眶,这里挂满了令人目不暇接的画作。
温穗岁目光却一眼定格在最中央的那副画作上。
那上面画的是一个女人怀抱着华丽的镜子,她背对观众不着寸缕,虽看不清面庞,却令看者无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孤独感扑面而来。
是看镜人,还是镜中人?
――这副画竟和当年那个伯伯送她的打火机上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温穗岁下意识翻兜,却想起来自己今早似乎把那个打火机遗忘到了梳妆柜上。
“好看吗?它的名字叫‘aurora’,在罗马神话中,是象征黎明的女神,翻译成中文就是‘曙光’。是闻舟他爸创作的第一幅画。”顾母解释道:“也是这幅画后来让闻舟他爸一举成名,在拍卖会上以1.5亿的最高价被拍下。后来它又被爸买了回来,挂在这里。”
温穗岁道:“那闻舟车队的名字也是……”
“没错。”
温穗岁走近去看,下面有一行小小的字,龙飞凤舞笔锋凌厉,笔墨却很新,看起来并不像是当年创作者写下的。
——“你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束缚。”
“你觉得这是谁写的?”顾母同她站在一起,笑着问。
“该不会是闻舟吧?”温穗岁错愕道。
“对,没错,这是闻舟在他爸去世后写下的。”顾母道,“其实这间收藏室是爸找人建的,闻舟他爸去世后,爸花重金将当年闻舟他爸的画都买了回来,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愧疚自责中,闻舟恨他,又和他断绝关系去了国外……”
她叹了口气:“好在后来有了你,你跟闻舟在一起后,他才终于愿意回家见我们。”
真不知道让他们看见顾闻舟对待自己的那副狗模样,还会不会这样想。
“他其实也想回来见你们,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我也劝不动他的。”温穗岁道。
“穗岁,你是不一样的,我能看出来闻舟他喜欢你。这么多年,他从没对任何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过,以前他的心里就只有赛车。”顾母拉起她的手轻拍,期盼地看着她:“阿姨请求你,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他,也许会很慢,但闻舟一定会用他的力量,一步步坚定地朝你走去,好吗?”
打火机、画家、顾父、顾闻舟、车祸……
有什么线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速度很快,温穗岁还没来得及抓住,爷爷便在楼下喊她们吃饭。
“阿姨,该吃饭了。”她道。
吃完晚餐,顾老爷子让司机送她回去,她刚上车,与此同时,顾闻舟的跑车也停在老宅前。
顾闻舟余光瞥见她的背影,步伐一顿,但她很快上车离开,他走进老宅。
书房里,气压低沉。
顾闻舟才刚进书房,顾老爷子陡然朝他脚下扔了个白色东西。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顾闻舟弯腰将其捡起来翻开,是他和温穗岁的恋爱协议,协议最后白纸黑字签着他和温穗岁的名字。
他嗤笑出声:“原来温穗岁来这里就是为了把这个给你。”
“你犯的错还推给穗岁?!自己骗我还不够,还要拉着穗岁一起骗我!顾闻舟,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顾老爷子道。
“那你想怎么样?”顾闻舟道。
“和穗岁结婚,一个月后的寿宴上,我会向媒体和业界宣布你们的婚讯,只有穗岁才是我唯一承认的儿媳妇。”
“如果你还想拿回嘉御龙庭的话。”
……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顾闻舟给温穗岁拨了无数电话,一路上,他疯狂飙车来到别墅。
温穗岁洗完澡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忽然,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顾闻舟怒不可遏冲到她面前,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满意了吗?”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找到别墅的,你不是失忆了……啊!”
话未说完,顾闻舟粗暴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掣肘在墙上。
后背猛地撞上墙壁,剧烈的痛感使温穗岁轻抽了口凉气,男人瞳孔散发锋利的光芒,令她心底一惊,用力挣扎想把手抽出来。
“干什么!放开我!”
顾闻舟冷笑一声,将她困在墙壁与自己之前,劲瘦结实的身体宛若铜墙铁壁般。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是吗?温穗岁,你为了嫁给我真是不择手段!”
“你到底在说什么!”温穗岁攻击性极强的杏眼瞪着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困了,出去!”
“不懂我在说什么?那好,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去老宅?你跟老头子说了什么?”
“是爷爷让我回去吃晚饭的,我能干什么?”温穗岁道,“放心,相亲的事我没告诉爷爷,听到满意的答案了吗?”
她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手中的戒指却不小心掉到地上。刚准备去捡,一道大掌却比她更快。
“还说不打算嫁给我,戒指都买好了。”顾闻舟举着那枚戒指,面上带着淡嘲。
“还给我!”温穗岁宛若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似的,抬手就将戒指抢回来,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尘握在手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爷爷今天主动找到我提起结婚的事,我不想刺激爷爷。”
“如果不是你把协议给老头子,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假恋爱的事逼我跟你结婚?!”
“爷爷知道协议的事了?那爷爷身体……”怪不得下午突然发病,温穗岁道:“不管你信不信,协议不是我给爷爷的,顾闻舟,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以最卑劣的想法揣度我?”
“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顾闻舟道。
“是,在你眼里,我水性杨花,我不择手段。”她唇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一步步走近他,充满失望的眼神令顾闻舟一愣,可平静的语气又仿佛在描述别人:“你让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两人再度不欢而散。
顾闻舟扬长而去。
温穗岁顿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脱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昏暗的房间里,她将戒指戴到无名指上,在星空下凝视了它许久。然后双臂抱住腿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到膝盖里,落寞而又孤独。
月亮越升越高,万家灯火通明,皎洁的月光铺满大地,却照不到温穗岁身上。
……
十二月三十一日,顾老爷子寿宴。
除了骨头,顾闻舟身上的伤基本上好了个七七八八,温穗岁胳膊上的石膏也早就拆了。
他原本张扬的金发已经长出分层,格外醒目,赴宴前,顾母安排的造型师来到别墅分别为两人做妆造。
造型师问顾闻舟喜欢什么发型,一连练了一个月赛车的顾闻舟掐着发酸的眉心,不耐烦地推开图册:“让她选。”
造型师只好来问温穗岁。不知为何,她今天右眼皮一直发跳,心脏也有些发闷,温穗岁揉着心脏,将其归结为车祸后遗症。
在听到造型是的话后,静默了一下,接过图册翻阅,指尖点在侧分的黑色碎盖:“就这个。”
没多久,两人都做完了造型,当她出来看到黑色碎盖的那一刻,还是无可避免地怔住了。
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盯着他眼角的那颗泪痣,用目光眷恋地一遍又一遍临摹他的样貌。
“真像他。”
可惜不是他。
“什么?”顾闻舟哈欠连天,注意力压根不在她身上,单手插兜走到门口,回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温穗岁连忙提起礼裙跟上他。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吊着华丽的蓝色大宫灯,星光璀璨、觥筹交错,酒香从碰撞的高脚杯里溢出,又消失在客套攀谈的宾客中。
这场宴会可谓冠盖云集,几乎整个上层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给顾老爷子庆寿。
顾闻舟和温穗岁一入场便成了万众焦点,男人五官立体,耳骨上的圆形耳钉璀璨生辉,令他看起来骄横放肆。
而温穗岁高贵冷艳,乌发黑裙,优美笔直的形体宛若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那是顾闻舟?他不是非要跑去学赛车,跟顾老爷子断绝关系了吗?”
“你傻啊!爷孙之间哪有隔夜仇,况且魏老爷子那么大的家产,现在就他一个孙子,将来肯定都是留给他的。”
“他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顾哥!”之前在ktv包厢被揍的公子哥们嬉皮笑脸跑到他们面前,整齐划一地温穗岁鞠躬:“嫂子好——!”
然而他们马屁拍马腿上了,不仅顾闻舟毫无反应,就连温穗岁也没什么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