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宋嘉书之前从没想过一件衣裳还真的能用金碧辉煌四字来形容。
也是宫里从皇上皇后起,到贵妃等人,都不是走这种富贵逼人路线的。宋嘉书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雍正爷穿的似一根盘了金龙的金柱子一样。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道:“臣妾看着,皇上……极有气势。”
皇上原本正对着落地玻璃镜试龙袍,此时听她这样说,就带笑哼了一声:“你倒会用词儿。”
然后自有宫女上前为皇上解了龙袍。
虽是冬日,养心殿内也是温暖如春,于是皇上也没加衣裳,就随手披了一件家常的褂子。
皇上坐在榻前,拿着朱笔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对宋嘉书颔首:“坐吧。”
然后皇上边批皇子们的功课边道:“这是今年江宁织造进贡的龙袍,其中居然有十来件都是这样的华灿逼人。方才你也见了,实在是有些逾目,朕看着就头疼。”
说着还指了指灯帐与悬着的帷帐道:“连这些家常物件上,江宁织造的贡品都遍布彩饰。如此奢靡却又不甚好看,一眼看过去,只觉得乱糟糟的。”
“朕已经与他们下了好几回折子了,说凡物都要雅致好用为上,偏生他们就是不懂。”
“这三府织造都是做了几十年的,如今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宋嘉书心道:曹家做事这是很不合雍正爷的审美啊。
皇上说的三府织造,正是江宁织造曹家,苏州织造李家,还有杭州织造孙家。这三家就很像红楼梦里的四大家族,互为亲眷,彼此依靠。康熙爷在时,只看在曹寅的份上,三家就都能保住荣华富贵。
只是如今……
宋嘉书还没有想完,皇上就已经换了话题。
他特意叫了熹妃来,也不是为了展览自己都不甚满意的龙袍的。
“关于弘历的婚事,朕已经有了打算。”
宋嘉书的注意力也立刻从曹家转移到弘历身上,不由问道:“皇上,不是下月中旬才选秀吗?”
皇上不由笑着摇头道:“选秀拢共那些个日子,看如此多秀女如何能够尽知?难道朕还真等着事到临头,才随意给弘历指一个福晋吗?”
“其实这两年朕一直留心看着,心里也有了两三个人选。今日先跟你透个信儿,待来日选秀的时候,这几个秀女自然都是留牌子等着指婚的。到时候她们往各宫拜见,你就仔细看看女孩的品貌,别有什么岔子。”
宋嘉书起身谢恩。
皇上见她郑重,不由感慨道:“朕还记得,弘历当年这么小的时候,挽了一只小弓在雍亲王府园子里追小鹿的样子,谁知才一转眼的功夫,他也要娶福晋了。”
宋嘉书也记得。
她还记得,同样小的弘昼,一个泰山压顶过去扑住小鹿的样子。
这一对父母感慨了一下岁月匆匆,儿子成人后,便再次回归正题。
皇上以手叩案道:“朕心中最取中的唯有一家的女孩,其余两个不过是预备着罢了。”
宋嘉书走上前来,拿起皇上方才叩的那张纸。
她边看,皇上边道:“富察氏的女儿,大族出身,幼承庭训,朕想是不会错的。”
宋嘉书只见纸上写的是富察氏父祖以及所有亲眷的官职。果然,皇家选媳妇,先选其爹。
论起家世来,富察氏实在是煊赫。
祖宗的光荣就不必说了,毕竟那是历史,只看三代以内,就可知一家子是否兴旺了。
富察氏的祖父米思翰,是康熙爷年家的议政大臣,也做过户部尚书。
其父李荣保,如今正做着察哈尔总管。
其伯父马齐则官位更高,作为康熙年间曾经举荐过八爷,甚至为此差点被康熙爷砍了的大臣(虽然后来证明是冤枉的,但可见他跟八爷那段时日关系不错),居然能在雍正爷登基后,还做了四位总理事务大臣之一,跟隆科多并立,便可见其本事了。
除此外,富察氏一族枝繁叶茂,还有好几位都统、内大臣之类的一品大员。
宋嘉书看看人家这一家子,都不由感慨:这才是根底深厚的大家族,比起只有年羹尧撑着的年家,富察氏看似没有那般荣耀,却更加牢稳。
皇上便道:“弘历这孩子倒是有几分运道,难得富察氏这一代有女儿,且还不是旁支,就是府上的嫡女。”
再看好的人家,若是人家没有女儿,也得抓瞎。
“朕虽信得过富察氏的家教,但到底是弘历的嫡福晋,还是仔细些好。”然后抬眼看了看熹妃,问道:“朕听说,皇后这回倒是大度,让你跟耿氏帮着一起操持选秀之事?”
宋嘉书点头:“皇后娘娘还说,虽则选秀的时候,妃嫔们不好到场,但等秀女定了留牌子,便让臣妾和裕嫔见一见——正是跟皇上您方才的话合着。”
皇上的脸色就松弛了一点:好在皇后这回还是大度明白的,没有想着把两个皇子的婚事都扣下不放。
宋嘉书不免道:“皇上,事关弘历的福晋,您是不是该先跟皇后娘娘商议,这样告诉臣妾……”
皇上点头:“朕会跟皇后说的,这会子先跟你提一句,不过是要你心里有数罢了,可以想着提前安排点小事儿,试一试富察氏的女孩。”
很快,皇后处也收到了皇上看好的儿媳妇人选。
于是皇后单独把宋嘉书叫来道:“本宫把给秀女安排屋舍和宫人的事儿交给了你,正好你去仔细安排,或是给她选一间略有差池的屋子,或是给她安排一两个不服管的宫女,试一试这位富察家女儿的处事和为人。”
宋嘉书心道:好嘛,想要嫁入宫,还得过五关斩六将。
皇后看上去心情很好似的,见熹妃有点发怔,就笑道:“本宫知道,你是爱躲懒又不爱找事的,也是难为你了。”然后就叫赤雀:“去把裕嫔也请来,本宫见她素日倒是泼辣些。”
宋嘉书忍不住笑了:“皇后娘娘叫她过来,帮臣妾出主意,她这会子必是没心思的——弘昼的福晋还没有定论呢。”
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更明显些:“本宫叫她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皇上也跟本宫提了一句弘昼的婚事,虽不似你这个有□□分准,但也有五分相中了。”
见熹妃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的惊喜,皇后的心里就满足了:皇上果然只告诉了熹妃事关她亲子的婚事。而皇上关于所有皇子婚事的盘算,正该跟自己这个皇后说。
她要的无非就是这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