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没有拒绝,提步就朝里面走去。
安排惠然在外面守着,若是出了事情,立刻就让她喊人来。
跟着秦氏走进去,才发现这条密道并不长。
里面的墙壁上有大大小小的壁洞,分门别类的装着盒子。明骊看的惊奇又诧异,正想要问她的时候,秦氏就已经主动解释了起来。
“这里面,是每年老爷做的假账簿,还有银钱去的动向。”
“做了什么,花在了哪里,还剩多少,账目笔笔清晰。”
明骊伸手拿下一本翻了翻,果然如秦氏所说的,她有些震惊,又觉得似乎很正常,皱眉问道:“做这些东西的时候,应当都是你帮着他的吧?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些被暴露该怎么办吗。”
秦氏苦笑:“我又如何不知晓,可是把柄就在那人手中,我能有何办法。”
“那人……是谁?”明骊狐疑的问。
秦氏骤然闭上了嘴巴,这下便是不肯再说话了,她抿着唇角,站在旁边。
明骊知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
但仔细想想,她其实已经能猜出来,秦氏口中的人是谁。
带着她离开密道,让惠然将人送回院子。而后唤来管事,亲自在门口盯着,让他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的全部都搬出来,放在了书房内的案几上。
明骊靠着桌沿边,手指轻轻抚过这些账本。
只等裴砚礼回来给他一份惊喜。
想到昨日裴砚礼生气的模样,明骊稍稍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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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修葺堤坝的地方。
裴砚礼同徐大人将将把周遭的环境看了看,而后就着现下的状况又做了番商议。不等他回府,就见向来神隐的越风大步朝他本来,冷白的皮肤上染着汗水。
“出什么事情了?”见他这样焦灼,裴砚礼只当是明骊出了什么事情。
谁料越风凑近他低声道:“找到账簿了。”
裴砚礼闻言,眼睛骤然变亮:“当真?”
“嗯。”
得到这个消息后,裴砚礼跟徐大人又交代了几句话,而后骑上马加快速度往回赶。
江州城内天色阴沉,眼看着可能下一瞬就要下雨。
裴砚礼翻身上马时,只觉得自己右腿格外难受。
中途停了停,他心中怀着狐疑的心思,活动了几下四肢又继续往回走。
等大步流星的步入内院,看见的就是站在书房门口守着的明骊。
裴砚礼脚步微顿:“阿骊。”
“你快来,给你瞧个东西。”明骊抬手,朝他挥了挥。
裴砚礼走近,握住她的手指道:“谢谢你。”
闻言,明骊眸光轻闪。
她没想过能得来裴砚礼的这三个字,夫妻一体,她做什么只要是为了他好按理来说都是应该的。可不知为何,看着裴砚礼亮晶晶的眸子,才意识到可能是没什么人待他好。
所以才会有一点点的反馈就格外感动。
明骊笑了笑,牵着他走进书房:“你瞧,这些都是罪证。”
“等将事情办完,咱们就可以提前回京了。”
她独自站在前面说着话,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得到裴砚礼的声音。
下意识偏头看去,瞳孔微缩。
裴砚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跌坐在了木椅上,浑身冷汗涔涔,脸色惨白的甚至比今日秦氏说起那些话时,还要难看得多。
明骊顿时大惊失色:“裴砚礼?你这是怎么了?”
男人靠坐着扶手,微微仰着脑袋,像是竭力在克制着他的痛苦。明骊扶着他的胳膊,满面惊慌,想要帮帮他,可是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她急的红了眼睛,扬声喊:“惠然!快去请郎中来。”
眼下在江州城这边,自然没有京中方便,宋清鹤不在此处,也没有宫里知晓裴砚礼病症的太医。
管事闻声从外院跑进来,跟明骊一起将裴砚礼扶回主院。
距离不短,等回到主院后,明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她面色通红,鬓角眉梢都是汗意。
裴砚礼许是稍稍缓过劲儿来了,他抬起胳膊握住明骊的手,喘着气安抚道:“别怕,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啊,你看看你都疼成这副模样了。”明骊的声音着急的染上哭腔,她反复朝外张望,吸吸鼻子道:“你别害怕,已经去请郎中来了。”
“等……等郎中来就会好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裴砚礼心中多少还是明白过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先前那抹余毒尚未清除,眼下这段时间四处奔波,想来只怕是毒素侵入体内,加重了先前的病情。
可是这话他不敢对明骊说,眼下又有外人在。
这边的事情尚未查清,裴砚礼旧疾复发的消息若是传出去,谁人能知道其中会发生什么变数。既然已经拿到了真账簿,渠阳那边有陆三盯着,应当也块石要回京城了。
裴砚礼疼的脑子浑浑噩噩,只能看得见明骊嘴巴张合,根本不知道她此时在说什么。
等了片刻,郎中被惠然与越风紧赶慢赶的带过来。
他给裴砚礼号了脉,微微摇头,而后拿出药箱里的银针,让明骊在旁边帮忙,给裴砚礼扎上针。中途需要等两刻钟,郎中便去写药方。
明骊蹲在床边,握着裴砚礼的手寸步不离。
看着他昏睡过去的面容,明骊此时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分明出门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甚至进门那刻,也只不过面色白了些。
可谁知道,转眼他就被疼的晕了过去。
她脑子里面的思绪胡乱飘荡着,直到郎中将药方递过来,温声道:“这药一日三次,切记得按量服下。”
明骊回神,松开裴砚礼的手连声道谢。
接过药方拿在手上,跟着郎中出门,着急询问:“王爷可是旧疾复发?”
“娘娘睿智。”
郎中严肃的感慨了一句,而后道:“这几日要卧床静养,老朽已经为王爷施针,暂且能将他的毒素封在体内。可这毒……想要除尽只怕是很难。”
明骊咬了咬下唇:“郎中可有法子吗?”
“无能为力,只能暂时用药。”郎中见明骊眼底期待的光芒失散,而后安抚道:“不过娘娘不必担忧,王爷此前应当是有人为其调养身子,所以毒发的才会这般缓慢,想必那人应当是有救命的法子。”
明骊自然知道,裴砚礼先前的身体都是宋清鹤一手调养的。
可如今形势,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裴砚礼这一觉睡到戌时三刻。
醒来时,正好看见明骊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裴砚礼弯了弯唇角,嗓音沙哑道:“怎么坐在这里等着,不去歇歇。”
“你将我的位置占了,要我如何歇息。”明骊瞪他。
裴砚礼微愣,这居然与他所料想的不大一样,失声轻笑道:“那不然我现在将位置让给你?”
“罢了。”明骊眼尾泛着红意,偏头端来药碗,搅了搅低声说道:“你好好休息吧,当初我被绑架的那次,你照顾了我那样久,眼下我便来伺候你行吗?”
裴砚礼被明骊扶着坐起来,他后面靠着软枕。
目光怔忡的看着她,右腿的疼痛仍旧是很明显,醒来时的那刻,裴砚礼脑子一片空白,紧跟着就想着若是明骊哭了,自己应该如何安抚她。
可谁知,小姑娘不仅没有哭。
还格外坚强的同他开玩笑。
想到昏睡之前,他迷迷糊糊甚至没有意识的时候,明骊脸上的泪痕,以及她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模样,裴砚礼心头柔软,凑近握住了她的手。
“是不是吓到你了。”
裴砚礼柔声问。
明骊给他搅汤药的手被握住,轻吸鼻子:“没有。”
见她这般口是心非,裴砚礼好笑不已,拉着她的手指头轻轻地晃了晃,声音格外的低沉:“你干什么这样强装着,我又不会笑话你,担心我还不敢说出来,胆小鬼。”
明骊瞬间抬头,瞪着眼睛看他:“我就是不担心,你能将我如何?”
“有什么好担心的,当初多艰难的时候你都熬过来了,难不成就这点小事情就将你击垮了?”明骊声音很大,像是虚张声势一般,“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死,我回京就改嫁。”
裴砚礼眼底情绪翻滚,却还是附和着问她:“改嫁?你还能嫁给谁?”
他顿了顿,而后哦了一声:“莫不是周憧铭?他那样的人你也还能喜欢,我可不相信。”
明骊任由裴砚礼握着自己的手,眼珠子转的飞快:“难道全天下就只有聿朝有男儿吗?我是姜国的公主,纵然我成了寡妇,回去也是大片男儿抢着娶我。”
“好了。”
裴砚礼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为明骊强忍着情绪的模样心疼,抓着她的手亲了亲,低声说道:“我哪里敢死,这不是还要同我们阿骊走完这一辈子的。”
明骊没再说话。
等汤药凉了一些,明骊伺候着给他喂下,起身拿着碗走出去。
裴砚礼看着她的背影,小姑娘走到门口时,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看着是在偷偷掉眼泪。
轻声叹气,裴砚礼垂下了眼。
等了会儿明骊始终没有进来,裴砚礼正想喊人,就见惠然拖着托盘走进来,见他醒来还惊讶了一瞬:“王爷醒了。”
“嗯。”裴砚礼扬扬下巴,“你家姑娘去哪儿了。”
惠然放下茶壶,声音又低又轻的感慨道:“奴婢从来没见过,姑娘哭得那般惨。”
裴砚礼喉咙发酸,骤然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这章写的有点多,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