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婢女扶着她:“奴婢找个机会去打听打听。”
吕皇后浅浅的嗯了声:“既然霍家要与裴砚礼站在同一阵营,那就想办法,一起拉霍家下水。”
“不中用的,就都处理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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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礼进宫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养心殿。
武帝侧头看,没瞧见明骊,诧异道:“昨日婚宴什么情况?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变成酬谢宾客的宴席了。”
“她昨日身子有些不适,没办法出门,总不能硬将人绑着上花轿吧。”裴砚礼语气平平,说出这番丝毫没有劝说力的话时,也仍旧丝毫不加以收敛:“先前合了八字,不是还有旁的良辰吉日吗,重新办便是。”
武帝停下手头批阅折子的动作,眼神古怪的打量他两眼。
嘴巴张合,沉默片刻后才嗯了声:“那就过几日吧,好好儿的婚宴叫你们折腾成这个样子。”
裴砚礼心情也不是很好,适才面对明骊时候的耐心荡然无存:“事已至此了。”
“罢了。”武帝见他似乎情绪不高,换了话题:“江州那边,工部尚书已经将民间纷争解决了,眼下正盯着重修堤坝。”
“还不着工部尚书查清官银去向吗?”
裴砚礼算了算日子,皱眉:“若是再往后,只怕该转移的都已经转移走了。”
武帝往后靠:“这事情不着急,主要还是得安抚民心。”
“况且……”话音落地,武帝微微顿了顿,眼神明灭的盯着他:“你应该知道,朕打算把江州这件事情交到你手上处理。”
不明白武帝为何忽然间就想要给自己铺路,但他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裴砚礼应下:“那就等婚宴后再说。”
武帝点头,仍是忍不住道:“朕听闻昨日是因为明骊逃婚?”
“不是。”裴砚礼抿抿唇角,思忖片刻终是没再隐瞒武帝:“昨日姜国那边的人动手了,掳走了明骊,还着人易容后顶替了她。要不是婢女发现得早,只怕这婚宴就这样过去了。”
闻言,武帝坐直了身子:“人找回来了吗,身子无碍?”
“无碍。”裴砚礼想起昨夜明骊的情况,脸色就难看不已,“而且儿臣怀疑,这其中应当还有旁人的手笔,否则的话不会这样顺利。”
“那就查清楚,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
裴砚礼抬眼看向他,扯了扯嘴角:“此事儿臣心中自有定数,父皇不必担心。”
随口敷衍了几句,裴砚礼才听武帝继续说起别的:“那既然这样,江州那边你就缓缓再去。好好查清楚官银去向,虽然前些天有证据指明是吕家为之,但朕始终觉得这其中有不妥。”
裴砚礼应下。
离开养心殿时,武帝喊住他。
裴砚礼回头去看,武帝眼神微闪,片刻后才道:“这婚事是你自己点头了的。”
清楚武帝在说什么,裴砚礼含糊嗯了声:“知道。”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武帝垂眼笑了笑:“快成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往日里古怪的性子都收敛了不少。”
话音落,他掩唇咳嗽了几声。
康公公听见声音快步走近,将帕子递过去,武帝吐出口中的痰。
合上帕子时,那里面似乎隐约夹杂着几道血丝。
裴砚礼从御花园穿过,打算直接去东门回府。
但谁知,在路口遇见了裴岑远。
兄弟俩面面相觑,还是裴岑远率先开了口:“还没问九弟,昨日婚宴怎会中途取消。”
“多谢三哥关心,只是明骊身子不适,这才暂时延缓了婚期。”裴砚礼玩味一笑,“不过看三哥这样子,是刚从母后宫中出来?怎么了,跟母后发生口角了吗,为何面色这般难看?”
宫中四处都是眼线,裴岑远刚刚才扳回一局,让武帝不再对他有意见,所以极力想要维持表面的功夫。
他浅笑:“意见有些相悖,不过过几日就好了。”
可裴砚礼却丝毫不接他的话茬,佯装思索道:“这样吗?但我怎么听说三哥最近与母后之间,这些天似乎处的不是很太平?”
裴岑远牙关微锁,磨了下牙:“怎么会。”
“不过九弟先前不是说好成婚后,要给哥哥一份大礼吗?怎么我的婚宴都结束这么几月了,哥哥都还没见着大礼在哪里。”
“那份大礼……我不是早就送给你了。”
裴砚礼笑得开心,手指曲了曲,蹭着鼻尖说道:“是从江州过来的。”
闻言,裴岑远竭力保持的笑意终于扭曲,他瞪着眼睛道:“你送给本王的礼物……难不成是江州县令的那位姐姐?”
裴砚礼思索:“也不应该这么说。”
裴岑远刚暗暗松了口气,就听他继续笑着道:“我的意思是,自你从父皇那儿接手前去江州的事情开始,就已经是我给你的大礼了。”
裴岑远愣住。
面前的裴砚礼不再是往日那个,轻微一击就变得恶狠狠的小狼狗了。他如今亲自设了局,等着自己往里钻,却仍旧能够静下心来等待结果。
他是真的长大了,也有本事了。
裴岑远回过神来,被这番话气得浑身打颤。
他自以为是的一切,原来都在裴砚礼的掌控之中。
咽下口水,裴岑远狠狠道:“你居然设计本王。”
“这不叫设计,三哥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裴砚礼笑的格外温和,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轻笑道:“好好适应这礼物吧,不然的话,我怕你往后承受不了。”
说完,裴砚礼没再多逗留。
因为他忽然记起来,太医院里似乎新调制了一样药膏,能用来祛除疤痕。明骊留下的伤口待日后痊愈,必定会留下疤的。
姑娘家总是爱美的,他也不能让他的小妻子留下疤。
裴砚礼提步去了太医院,裴岑远却仍旧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双手紧紧握着拳,看起来极其愤怒。
今日太医院里人不多。
裴砚礼直接去找了院正,刚提及那药膏,院正就拿了出来递交给裴砚礼,叮咛道:“这药须得待伤口结痂掉落后方可用,一日三次,抹上后风干即可。”
垂眸看着两个青色瓷瓶,裴砚礼多问了一句:“要忌口吗?”
“忌辣口即可。”
裴砚礼点头,记挂着明骊一人在王府,拿了东西就打算离开。
但没想到还没出门,就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太监。
裴砚礼后退,凝眸盯着那人。
太监瞧见自己居然冲撞了裴砚礼,惊讶之下赶紧弯腰跪在地上道歉:“淮安王殿下万安,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罪该万死。”
裴砚礼刚怼了裴岑远心情好,只道了句:“小心些。”
说完,他就要收回眼,但目光却扫过了他耳畔的那颗肉粒。脑海中浮现出明骊今早说的话,目光微顿稍稍偏移,发现了他脖颈处的那几道不甚明显的抓痕。
裴砚礼淡淡道:“看你这么着急忙慌来这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太监咽下口水,想到昨日刚掳走王妃,颤声道:“奴才只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来找小太医看个诊。”
裴砚礼若有所思的应了声,挥挥手道:“那你去吧。”
太监行了礼,起身快步往太医院里走去。
裴砚礼往门口旁边让了几步,侧目看过去,谁料那太监边走路边回头,像是在打探他有没有离开。见裴砚礼看向他,太监面上藏不住事,慌张的收回眼。
他拧眉,思索片刻转身往里走。
太监走到一半再次小心翼翼回头,这下发现裴砚礼失去踪迹,他松了口气。
快步走进太医院,找到素日给宫女太监们号脉的太医,卷起袖口递到他面前道:“我叫猫给抓了,你帮我开些药吧,需要尽快能好的。”
……
等到他上了药离开太医院,脚步这才慢了下来。
他这伤口哪里是叫猫给抓的,昨夜回来后,慧贵妃见他手上有伤,生怕被人发现,这才特意叮咛他赶紧来太医院开药,让伤口早些恢复。
他是慧贵妃身边的贴身太监。
跟了她多年,也做了不少腌臜事情。
但今日不知怎么的,从撞见淮安王之后,似乎总有种若有若无的心烦。
回到永寿宫,他遇见了秋瑶。
两人站在宫门口低声交谈了几句。
秋瑶:“这两日娘娘心烦着呢,你做事情小心些。”
太监点头:“昨夜就发现出不对劲了。”
秋瑶:“哎,也不知道娘娘到底怎么想的,为难淮安王妃做什么。”
太监:“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殿下的事儿。”
两人在宫门口分开。
一阵风刮过,宫门外的石狮子后面,裴砚礼慢慢走出来。
他攥着那两个瓷瓶,骨节发出咯咯的声音。
原来这其中还有慧贵妃的手笔,可真是好样的。当年郭家一事,裴砚礼还没来得及跟慧贵妃算清楚这笔账,她居然跟姜国那边的人联手起来,对明骊下手。
裴砚礼眼底染着血色,若不是此时天色尚早,人多口杂,他当真想要进去杀了慧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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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王与明骊的婚期延迟,这消息并没有在京中引起过多的影响,毕竟当时婚宴暂停,许多人就已经猜测过不了几日又会被提上日程。
纵然他们心中猜想,明骊当时应该是逃婚了,可也无人敢说出口。
这婚事是武帝亲口赐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纵然是想逃,也逃不掉。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天裴砚礼除了回王府,来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平远侯府。
被照顾着,明骊的伤势慢慢恢复。
转眼就到了武帝重新择取的婚期,婚宴前日的傍晚,裴砚礼让陆三带着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去了侯府外面守着。前车之鉴,裴砚礼不得不将这事情看的重要些。
换上夜行衣,裴砚礼策马进了宫。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宫门再有半个时辰就要下钥,他将马儿交给东门口的侍卫,没什么情绪的入宫,而后脚锋一转去了永寿宫。
这个地方他不甚熟悉,但宫里的路多多少少裴砚礼都走过,心中也有印象。
从永寿宫角落里的门进去,趁着夜色,他站在了殿门外靠墙的位置。
殿内。
慧贵妃坐在榻上揉着太阳穴:“明日便是裴砚礼的婚期了?”
“是,娘娘……咱们不然就别再动手了。”秋瑶心头有些慌的低声劝慰道:“淮安王殿下这次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若是被抓到咱们的人,只恐怕没什么好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