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他是不应当的,这多年京中的生涯,他一一走过来,再多棘手的事情也从不动容,从不焦灼。
可这刻,他竟生了厌烦,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本打算不惜一切代价爬上最高的地方,或会有所不同。如今……
他不愿再思考,忍住伤口的抽痛,只想着去见那个家伙,似乎看到他会得缓解。
暖轿到了小院,时承运从轿中下来,方志和方里都候在门口,想要搀扶,却被他拒绝。
他有些迫急。
疲累,疼痛,忧惧,令他更想见到那个家伙。只要抱着他就好。
但是他右肩、臂的伤口包扎得潦草,这时仍有血渗出,方志不敢大意,说道:「主人,属下替你包扎伤口。」
时承运不耐,又死不了,管他!
方志伶俐,又加了句:「公子会受惊吓。」
男人一顿,这才微微颔首。
悄悄进了偏厢,方里拿了秘制的金创药,替主子重新包扎,还好刺客的剑上没有毒,也未伤及要害,但他们武功高,剑下创口较大,愈合的时日须长些。
「他睡了么?」男人穿上袍子轻问。
「洗完澡……该是没有。」方志运功凝听,回答时有些尴尬,摆明了能听到房里的动静,主子欢好他可不会故意去听哦。
男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再不多话,径直往卧房而去。
炕上被褥里团着个东西,这家伙便是喜欢把头全部蒙上睡觉。
他走过去,被子猛地掀开,小笔翻身坐起,笑瞇瞇看向来人:「小叶子你总算来──」可说到这儿便停住。
小叶子仍然一身大官的打扮。
时承运看他笑颜,心里却是一宽,俯下身一把抱住他。
小笔觉得他有些不对,便以为还是官服作祟,闷在他胸前轻道:「脱了吧,夜里不用附身嘛。」
男人心中一窒,不顾伤口疼痛,更用力抱住他,近乎求恳地说道:「别说话,别,让我抱你。」
小笔一怔,下意识回抱男人,乖乖地一言不发。
小叶子怎么啦?
这时,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不由皱眉,小叶子受伤了?不,大官受伤了?那干吗还附在他身上啊……他一阵胡涂,想不明白。
但是从这个怀抱中他分明感觉到这个人的忧急,烦郁,所有疑虑不由得都抛到脑后,怎么了呢?
他微微仰起头,鼻子顶上他的下巴,摩擦,有些撒娇的意味。
男人的心软下来,被他弄得还痒痒的,脸上线条也渐至松开,他喃喃地:「小笔。」有你在,很好。
「小叶子……」小笔回应。
男人坐到炕上,将他抱到自己身上,防他受凉又包上被褥,就这么样的姿势,久久未发一语。
小笔从没见过这般神态的爱人,他的小叶子是温和的,淡淡然的,可这刻仿似受了什么委屈,烦郁不堪,谁欺负他了吗?
大官儿权势很大啊,还有谁敢欺负?
渐渐看他平静下来,他才轻轻安慰:「小叶子,别担心啊,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大不了回灵位里,咱们逃回南方。
男人闻言看向他的小笔,唇角又不由得牵起来,要保护他么?
他心里明白,小笔的保护,必定是带着灵牌跑路,可苦涩里却又泛出些甜来,有时候做鬼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