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骠骑军到达后,一看竟是如日中天的兵部时侍郎当街被刺,立刻遣出飞骑擒拿刺客。时承运并未透露刺客已然当场身死,一来他暂时还不想暴露他的机簧暗器,二来现下形势未明,事情不能闹大。
一阵慌乱后,粗粗包扎好伤口的时承运重新上轿,在骠骑军护卫下回府,但离府尚有一段距离,他便让骠骑军先行离开。一乘暖轿从侧门悄悄进入。
「先别报知夫人。」他沉声交代时贵。
时贵不敢多说什么,点头应是,似乎有些犹豫,但仍低声禀道:「老爷,郊外别庄的老管家来了。」
哦?时承运微一皱眉,这个老管家时成是自小就跟着他去南地的心腹老仆,也是当年唯一逃脱抄斩厄运的时家仆从。
但他这时并不想见他。
他放下轿帘,微微闭上双目,沉吟半刻,轻道:「去后院。」
幸存的轿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指挥下人将轿子直接抬到小笔所居的偏僻院落。
可轿子刚刚抬起,从小径深处行来一个仆从打扮的老者,看到时承运的暖轿,便躬身一礼,嘶哑中带了丝浑浊的声音响起:「少爷。」
是老管家时成。
极之疲倦的男人隐忍地撩起轿帘,低低道:「你来了。」
岁月打磨,时成却好似从未变过,头发灰白,脸色黯淡,面相忠厚,背脊略弓。
时成看到少主人的伤势,脸颊似乎抽搐了一下,声音悲哀:「少主人要保重。」
时承运没看他,只从喉间发了声「哦」。
老者显是有些激动:「六名御前侍卫都抵挡不住?」
男人暗沉的眸子里浮出一丝兴味,看来这老管家定是知道了什么,他索性直言:「方里方志在小笔那里。」
时成听到「小笔」两字,肩膀略略颤了一下,似乎很久才平复心情。
「奉笔?」
「是。」
「他七年前就死了,少爷!」
时承运微垂下眼睛,不置一语,他的伤口抽痛得厉害,人也倦得很,他不想去回忆过往,不想去管顾,尤其是这刻。
但似乎老天总跟他过不去。
他想和小笔过平常的生活,老天却要他入京,小笔更是不告而别;多年后,他舍弃过往一心往上,小笔却又活转,重新回来。
他适才生死一线,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心间烦郁外更有忧惧,有小笔在,他更像活着,可有他在,他兴许也会死得更快。
其实,他明白时成的想法,可什么也不想说。
「少爷,您别忘了。奉笔他是自个儿走的,他的性子太野,您已经吃了一回亏,该……」
「时成。」男人阴沉沉叫了老者的名字,「我说过,你好生休养,回去吧。」说完,轿帘落下,轿夫起轿重又向后院行去。
时成怔怔望着远去的暖轿,浑黄的老眼里有慨叹,有狠毒,有怅惘,复杂已极。
男人坐在轿中,去小笔居处的路途并不远,只是小径曲折,轿子难免有些颠簸。轿中仍残留着血腥味,侧边和顶上都有剑刺的洞口,一丝月光更从顶上透入。
适才生死一线,令他紧绷,如同一张拉开的弓,而这张弓已经拉开了七年。
再加上时成的话语,他心中似有猛兽抓挠撞击,烦郁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