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暖光洒下,在门上投下一道高大清瘦的阴影,这道阴影停留地有些久,许知雾瞥过去的时候留意到,扬声问,“到时候了?”
外头的声音有些低哑,“没有。”
“那你过来做什么,有什么别的事么?”许知雾问完,又有些奇怪,这人的身影不像是在州府里见到过的,其身姿挺拔,肩宽腰细,脖颈修长,发间横簪,单一个影子便很有贵公子一般的温雅之感。
若州府有这样年轻俊俏的后生,爹爹许是要动心思问人家是否婚配了,许知雾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弯了弯,再出言时便带上了笑意,“有什么事情可以进来说呀。”
屋里姑娘的声音轻快娇俏,与方才她提起他这个“堂哥”的时候那种平淡的语气浑然不同。
谢不倦不由想,三年时间,说短不短,可说长也不长,甚至她的信件里字里行间都是急切的分享与浓重的思念。
可如今她已听不出他的声音,也认不出他的影子,怎会如此?
里头的许知雾越发觉得奇怪,起身往门口走去。
她这一身舞裙太过庄重,走动的时候长长的裙摆曳地,她赤着足,一头乌发只由两根发辫拢在脑后,发上没有任何繁复易落的金饰玉饰,只在耳后绑有两簇雪白的羽毛。
许知雾打开门走出去,随意地抬眼往上看。
而后彻底愣住。
这个人逆着光,叫许知雾不自觉眯起了双眼,可她看清了他的浓眉长睫,看清了他那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甚至闻到了他身上那种清清淡淡的、被日光照射得几乎透明的气息。
许知雾脸上原本轻快的笑意消失殆尽,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他走得突然,回来得也毫无预兆。
“阿雾。”谢不倦轻声唤她,许知雾这一系列反应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本以为,哪怕许知雾没有惊喜地跑过来扑向他,至少也是开心的。
眼前的小姑娘,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她比十二岁那年高了一些,也长开了许多,五官比之娇俏更多了几分明媚娇艳,像是一朵舒展盛开的花。她穿着正红色勾玄边的深衣,隐约露出两弯玉质锁骨,腰肢很细,长裙曳地。加之她装饰极少的一头半披长发,就像……
在闺房梳妆等待出嫁的新娘。
“阿雾。”谢不倦又唤了她一声,谁知许知雾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下弯了弯,眼尾那抹桃花色红得越发明显。
她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抬脚便要跑。
谢不倦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
许知雾猝不及防地被拉回来,没刹住力扑进了他的怀里。谢不倦的伤口被撞疼了,却忍住了喉间的闷哼声,没叫许知雾听见。
“阿雾,哥哥回来了。”谢不倦张口,声音温柔得像是要融化在傍晚的昏光里,他抬手放在许知雾背后,又顾及着她的情绪,只松松地拥着她。
许知雾知道自己此时已经逃不了,深吸一口气,语气轻快随意地说,“啊,欢迎回骈州,你进去坐坐吧,我要去跳舞了。”
她又要走,这回谢不倦没拦。
不料许知雾藏在深衣袖子里的一层长长的水袖却滑落下来,层层叠叠蜿蜿蜒蜒铺了一地。
这水袖是跳舞的时候击鼓用的,平时被她捏在袖口里头,要用的时候才会放出来。
许知雾在心里不讲道理地暗骂这水袖不老实、不听话,却只能尴尬地蹲下来去捡。
眼前一暗,谢不倦也蹲了下来,他按住许知雾慌乱的手,温声说,“哥哥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谢不倦微微摇头,已经伸手将她的水袖拾起,又细致地一点点卷起来,水袖有多长,他就卷了多久。
期间,两人一直沉默着,唯有呼吸声相闻。
许知雾尴尬无措地想要就地挖个坑将自己埋一会儿,谢不倦则好得多,呼吸都是平稳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卷得有些慢,直到将水袖卷到了许知雾雪白的手腕处,还停了停,他缓缓抬起浓黑的眼睫,看着许知雾,而后轻轻笑了一声,“好了,去吧。”
许知雾如获大赦,连忙站起身,抬脚便走,没走出几步,听见谢不倦在后头语带笑意地夸她,“阿雾今日很美。”
叫她险些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