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少年如风

反骨 容烟 11273 字 2024-01-27

光会朝着月亮走也理所应当。

【07】

临近毕业,岑星找了份翻译的工作,大四下学期就开始实习,每天忙着论文和工作,学校公司两头跑,累得根本没时间想其他的事。

也是忽然有一天,她翻到了于清游的联系方式,这才发现他换了头像,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雾,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个月前,她问他回不回北望,他说要陪乔明月。

当晚岑星做了个梦,梦到她和于清游结婚,在婚礼上,于清游逃婚跳海,他说自己不喜欢岑星,结婚也是被逼的。

在他跃入海里的那一刻,岑星猛然惊醒,一头的冷汗。

隔了三天,她在公司加班到11点,刚吃了一口面包垫肚子,就接到了于清游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囫囵地问:“乔明月,你怎么能这么狠?”

岑星顿了顿说:“我是岑星。”

“是你啊。”于清游好似又清醒,“我打错了。”

“你在哪?”岑星问。

于清游想了想,“我还能在哪儿?在江西,乔明月毕业回老家了,说是毕业就结婚。”

“和你吗?”岑星声音抖得厉害。

结果两秒后于清游嗤笑了声:“你可真是个蠢星星啊。我们分手了,她要嫁给别人,我以为我到江西来能拦住的,但我拦不住啊。”

不知为何,岑星的心跟着动了,她问:“你在江西哪里?给我发个位置。”

“干什么?”

“发位置。”岑星把手里的面包扔进垃圾桶,快速又随意地收拾了桌面,“快一点。”

这是第一次,岑星用那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和于清游说话,所以对面的于清游都楞了一下,几秒后他笑着说:“蠢星星,你干嘛?喜欢我啊。”

岑星的手一抖,桌上文件散开,她闭了闭眼,口不对心地说:“我怕你流落街头,我还得给你收尸。”

于清游只低低地笑,他在电话里笑了好久,笑得岑星无声流泪。

他给她发了位置,然后说:“蠢星星,慢慢来,我在这儿等你。”

岑星连夜买了去江西的机票,从公司到机场再从江西机场打车去那条街,花了她半个多月的实习工资,她的小金库里金额骤减,但一路上她都在想,原来骄傲如于清游,也会千里寻人。

他明明是可以高高在上的,却终究为别人下了凡间。

可她呢?

她又在做什么?

后来她无数次地想,于清游在某些时刻大抵是短暂地喜欢过她的。

就是在她从北城连夜飞到江西街头看他的那一刻,他看见她笑着,眼睛很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他近乎宠溺地喊她,“蠢星星。”

岑星笑着拍了他一下,然后他在街头拥抱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无奈又难过地说:“她不爱我了。”

岑星僵硬了很久才回抱他,轻轻拍他的背,“没事,会遇到更合适的。”

于清游只将她抱得更紧,在江西的街头,在凛冽的风中,在沉寂的夜晚。

【08】

岑星和于清游在江西玩了两天,逛旅游景点。

在酒店开两间房,都是于清游出钱,出去买东西,遇到好看的小饰品,于清游都会给岑星买,但岑星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总觉得于清游在透过自己看乔明月。

回去的机票也都是于清游买的,不仅如此,回去以后他还给岑星转了两千块,岑星不收,他就抢着她手机收了。

岑星瞪他,“你做什么?”

于清游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动作亲昵又自然,“蠢星星,我可不想看你每天吃馒头咸菜。”

岑星低敛下眉眼,不太有底气地说:“才不会。”

于清游没拆穿她,但回到北城后忙完毕业的事儿,于清游经常带岑星出去吃饭,有时就在她公司楼下等,两人吃饭时总爱闲聊,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岑星不善言辞,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于清游在说,她安静听着。

大抵是说得累了,于清游有时撑着下巴会说:“蠢星星,你可真无聊。”

岑星低下头,无奈耸肩,“或许吧。”

没过多久,他们毕业,于清游又交了新的女朋友。

他带着新的女朋友和岑星一起吃饭,那天岑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那餐饭的,他体贴又温柔地照顾着女朋友,岑星虽在桌上,却安静地像不在一样,他新交的女友还问:“你朋友怎么都不说话啊?”

于清游给岑星夹了块肉,“她一直都这样,不爱说话。”

岑星抬头看他,他却笑着说:“好了,知道你又减肥,不过还是吃点肉。”

岑星低下头那一刻在想,他喜欢的类型还真专一啊。

这姑娘和乔明月是同一个类型的好看,五官像洋气的芭比娃娃,身材也极好,说话时也能嗲嗲地撒娇。

和素淡又平凡的她截然不同。

那天晚上她没有和于清游说晚安,却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没想到,不到三个月他就换了女朋友。

仍是同一个风格,每次的女朋友都会带来和岑星吃饭,岑星近乎麻木地看他一个又一个地换女朋友,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在用这种方式怀念乔明月吗?”

于清游有一瞬间的恍神,随后温柔地笑着说:“蠢星星,没有男人会永远爱一个女人的。”

他还说:“要是你以后交男朋友了可记得带给我看看,你这么蠢,太容易被男人骗了。”

“你才蠢。”岑星骂他,“你全家都蠢。”

于清游仍旧笑,“我们家蠢星星都会骂人了,了不起。”

岑星又收敛了脾气,不再说话,她们在灯火通明的大桥上站了很久,路上车水马龙,隔着一扇铁网,外边的温柔照不进这个世界。

“蠢星星。”于清游忽然喊她,“看流星,快许愿。”

岑星正要看却忽然被于清游捂住眼睛,他催促:“许愿!”

那天岑星许下的愿望是——此生愿于清游路途坦荡、平安喜乐。

她短暂的前半生里只见过一次流星,只许过一次愿望,唯一的愿望里也是于清游。

之后于清游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盯着满天闪烁的星星撒谎:“我要星星也能有太阳的光。”

星星太多了,漫天繁星,散落在人群里永远找不到。

但太阳只有一个,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09】

于清游喝醉那天,岑星去酒吧接他,他坐在吧台上不停灌酒,背影孤独。

岑星夺了他的酒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什么都不说,最后他的身子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回了他家。

她把他带进卧室,然后拉上窗帘,在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伸手拉了岑星,“别走了。”

他的声音比平常要软几分,喝过酒之后带着醉意,还未等岑星点头,他便压了过来,他身上有清冽的酒香,胳膊是冷的。

但心脏的位置还是热的。

很多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岑星甚至来不及回想那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一步步被带着进入了欲望的深渊,清早醒来时,她身上有不少痕迹,而身侧已经空了。

她抿着唇在床上坐了许久,然后把头埋在膝盖里哭了。

她无数次反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于清游喝醉了,她也喝醉了吗?

于清游进房间时开了灯,他只清冷地站在门口低声说:“蠢星星,别哭了。”

岑星哭得梨花带雨地抬起头。

“这事儿……”于清游刚开了个头,岑星立马道:“不用你负责,是我的问题,你喝多了,但我没喝酒,就当没发生过。”

她明显看到于清游松了口气,然后心想,她可真是个蠢星星。

之后的于清游性格愈发古怪。

他时而很好,时而很差,尤其在对岑星时。

不过岑星怀孕了,几乎是刚查出来的那瞬间她就下了决定,去打掉这个孩。她坐在医院的长廊里,看到很多人都是由老公陪着来的,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给于清游发消息,却得来了他不耐烦的回复。

岑星打掉了孩子,躺在医院的那几天里她总在想,言忱当年说的可真对啊。

陪伴不会变成爱,习惯也不会变成爱。

她是该离于清游远点,以后忘了吧。

但等她出院后,于清游找了她,和往常一样,她却冷淡地很。

之后他们联系没那么密切,直到于清游母亲住院,他给她打电话说,他妈想见她,等她下班时,他过去接。

那天挂断电话后,她望着窗外在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抵是没什么关系。

无非是睡过一张床,同吃过一个冰激凌,坐过他的副驾驶,见过他的父母,但从未讨论过未来。

她还是去了医院,而且于母的状态不好,她在医院照顾了几天,但没想到,忽然有天于清游送她回家时喊她,“岑星。”

他声音比往常冷漠地多,“不要以为你哄好了我妈,就会让我们结婚。”

岑星懵懂地看着他,尔后缓缓摇头,“我没有。”

他没有听她的解释,开车扬长而去,只留下岑星一个人站在冬天的寒风里打冷颤,那一天她在室外站了许久,然后就是漫长的感冒。

她进医院输液,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室外寒风刮过,这一场大病抽走了她大半的精气神,有时在梦里还能梦到高中时初见于清游的场景。

一晃十年,她有些累了。

自我感动式的爱情,她太累了。

但当于清游在深夜给她打电话时,她还是去了。

她去酒吧里接了醉酒的于清游,把他送回家里,她的感冒刚好,北城的初春风却仍旧凛冽。

她事无巨细地把他安顿好,但他直愣愣地坐在床上,等她快要走时关上了房间的门,然后把她压在房间的门上,“岑星。”

岑星平淡地仰起头,“嗯?”

他吻过来那一刻,岑星避开。

“于清游。”岑星终于哽着声音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于清游嗤笑,手指在她下巴处摩挲,几乎是报复性地说:“那你就当我女朋友好了。”

岑星成了于清游的女朋友,但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他不会像对待那些女孩儿一样对她,仍旧是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态度,但岑星的心却宛若一潭死水,再掀不起波澜,她着手准备了离职,然后把自己在银行的存款都取出来,买了一张去爱尔兰的机票。

她买了一张世界地图,用红笔在上面标注了许多地点,她从小一直向往的,但从未走过的城市,有朝一日要走遍。

于是,在一个没有风的夜晚,她收拾行李去机场,然后在熙熙攘攘的机场里,在这个充满离别的地方给于清游发了两条短信。

【晚安,以后没有早安啦。】

【我爱了你那么久,以后也该爱爱自己,爱爱别人。】

随后拉黑了于清游所有的联系方式。

【10】

岑星没想到会遇见乔明月。

她刚升任主编不久,因为言忱和沈渊有事,所以她带着沈知暖姐弟俩到游乐园来玩,没想到会在游乐园里遇见乔明月,她也带了一双儿女,女儿和她长得七分像,儿子是蓝眼睛,不像中国人。

两人相见,都愣怔了许久,还是乔明月主动和她打招呼,“岑星吧?好久不见。”岑星朝她点头,“好久不见。”

“这是你和于清游的孩子?”乔明月看着沈知暖姐弟俩说:“长得真漂亮。”

“啊?”岑星立马摇头,没想到沈知暖嘴更快,“阿姨,我干妈还没结婚呢。”

乔明月有些尴尬,“好吧,我以为你和于清游结婚了。”

“怎么会。”岑星笑笑,“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孩子们都由乔明月的老公带着去玩,果然是一个蓝眼睛的外国人,说着一口散装中文,不过人很有趣。

乔明月和岑星坐在长椅上闲聊,说起当年的事,乔明月说:“我一直都觉得他喜欢你。”

岑星笑笑:“没有。”

“有一次他喝多了。”乔明月说:“喊得是你的名字。我这个人有感情洁癖,所以不想和他纠缠,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

岑星恍惚了几秒,尔后苦笑道:“你知道吗?像我这种平凡的人,永远都不可能被生活偏爱。他不爱我,只是享受有我在身边的感觉,但我不可能一辈子什么都不求地待在他身边,我很累。”

乔明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想清楚就好。”

她和乔明月在游乐场分别,带着沈知暖姐弟俩回家,却在楼下见到了于清游。

他点着一支烟,比以前沧桑了许多,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和她相望,沈知暖问:“干妈,那是谁啊?”

沈知冬低声说:“我猜于清游。”

沈知暖:“那个老渣男?”

岑星在他俩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是你们爸教的吧。”

沈知暖&沈知冬:“……”

岑星把钥匙递给沈知暖,“带着弟弟先回家,干妈处理一些事情。”

沈知暖牵着沈知冬路过于清游时,大眼睛瞟了又瞟,轻飘飘地来了句:“哼。”

而岑星不疾不徐地朝于清游走去,只听于清游问:“你去哪里了?”

“去找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整理心情。”岑星说:“现在已经整理好了。”

“所以是要分手?”于清游问。

岑星莞尔,“我们已经分手快一年了啊。”

“在我给你发短信的时候,我们就分手了。”岑星说:“于清游,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玩弄感情,别让我觉得爱了十几年的人竟然是个混蛋。”

“你什么意思?”

“就是……”岑星终于敢盯着他看,“我爱了你那么久,以后也该爱自己,我们……”她顿了下,笑着说:“以后别再见面了。”

岑星没再看他,一步一步坚定地往楼上走,没有回头。

天色变幻,看着要下雨。

沈知暖来给岑星开的门,家里正放着《小猪佩奇》,她问两个小孩儿要吃什么,沈知暖没回答直接用电话手表拨了个电话出去,“贺伯伯,你什么时候来呀?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你喊了贺老师?”岑星惊讶。

“是啊。”贺雨眠的声音从电话手表里传出来,“我到小区门口了,今天一起吃火锅。”

岑星点头,“好吧,我备菜。”

贺雨眠拎着东西来的时候,岑星无奈笑道:“真没想到她会喊您。”

“正好我也很久没吃火锅了。”贺雨眠迟疑了一秒,“不过楼下还站着一个人,外面好像要下雨。”

岑星在原地思考片刻,外面的雨已经落了下来,她跑回房间拿出一把伞递给贺雨眠,“贺老师,麻烦您给送下去吧。”

“好。”贺雨眠说着转身出门。

沈知暖忽然从沙发上探出头来,“贺伯伯好听干妈的话呀。”

岑星:“……”

“你别胡闹。”岑星一边瞪她一边往厨房走,沈知暖嘿嘿一笑,“这又怎么了嘛?干妈你不是很喜欢贺伯伯吗?”

“那是崇拜偶像。”岑星在厨房里忙碌,“不一样。”

“反正都是喜欢啊。”沈知暖也进厨房里帮忙,“贺伯伯都已经快40岁了哎,干妈你不如就勉为其难一下?”

“喜欢你贺伯伯的粉丝多着呢,你这个小脑袋在想什么?”岑星戳她的脑门儿,“每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乱想。”

“但我贺伯伯喜欢你呀。”沈知暖说:“他专辑还没发就先给你听了,我妈都没听到。”

岑星:“……”

“那是知己之间的互相欣赏。”岑星不再和她争辩这个问题,外面的雨下得愈发大了,窗户上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房门打开,贺雨眠的肩膀也被淋湿,岑星喊他脱掉外套,然后一起吃饭。

贺雨眠进了厨房帮忙,沈知暖贴心地去了客厅。

“这周去看电影吗?”贺雨眠问:“刚上映的。”

岑星恍惚了一秒,尔后笑着点头,“好啊。”

过去的总要过去,未来还会来有希望地来。

不如就往前走,勇敢地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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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支持,你们辛苦了。

我们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