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会朝着月亮走也理所应当。
【07】
临近毕业,岑星找了份翻译的工作,大四下学期就开始实习,每天忙着论文和工作,学校公司两头跑,累得根本没时间想其他的事。
也是忽然有一天,她翻到了于清游的联系方式,这才发现他换了头像,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雾,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个月前,她问他回不回北望,他说要陪乔明月。
当晚岑星做了个梦,梦到她和于清游结婚,在婚礼上,于清游逃婚跳海,他说自己不喜欢岑星,结婚也是被逼的。
在他跃入海里的那一刻,岑星猛然惊醒,一头的冷汗。
隔了三天,她在公司加班到11点,刚吃了一口面包垫肚子,就接到了于清游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囫囵地问:“乔明月,你怎么能这么狠?”
岑星顿了顿说:“我是岑星。”
“是你啊。”于清游好似又清醒,“我打错了。”
“你在哪?”岑星问。
于清游想了想,“我还能在哪儿?在江西,乔明月毕业回老家了,说是毕业就结婚。”
“和你吗?”岑星声音抖得厉害。
结果两秒后于清游嗤笑了声:“你可真是个蠢星星啊。我们分手了,她要嫁给别人,我以为我到江西来能拦住的,但我拦不住啊。”
不知为何,岑星的心跟着动了,她问:“你在江西哪里?给我发个位置。”
“干什么?”
“发位置。”岑星把手里的面包扔进垃圾桶,快速又随意地收拾了桌面,“快一点。”
这是第一次,岑星用那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和于清游说话,所以对面的于清游都楞了一下,几秒后他笑着说:“蠢星星,你干嘛?喜欢我啊。”
岑星的手一抖,桌上文件散开,她闭了闭眼,口不对心地说:“我怕你流落街头,我还得给你收尸。”
于清游只低低地笑,他在电话里笑了好久,笑得岑星无声流泪。
他给她发了位置,然后说:“蠢星星,慢慢来,我在这儿等你。”
岑星连夜买了去江西的机票,从公司到机场再从江西机场打车去那条街,花了她半个多月的实习工资,她的小金库里金额骤减,但一路上她都在想,原来骄傲如于清游,也会千里寻人。
他明明是可以高高在上的,却终究为别人下了凡间。
可她呢?
她又在做什么?
后来她无数次地想,于清游在某些时刻大抵是短暂地喜欢过她的。
就是在她从北城连夜飞到江西街头看他的那一刻,他看见她笑着,眼睛很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他近乎宠溺地喊她,“蠢星星。”
岑星笑着拍了他一下,然后他在街头拥抱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无奈又难过地说:“她不爱我了。”
岑星僵硬了很久才回抱他,轻轻拍他的背,“没事,会遇到更合适的。”
于清游只将她抱得更紧,在江西的街头,在凛冽的风中,在沉寂的夜晚。
【08】
岑星和于清游在江西玩了两天,逛旅游景点。
在酒店开两间房,都是于清游出钱,出去买东西,遇到好看的小饰品,于清游都会给岑星买,但岑星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总觉得于清游在透过自己看乔明月。
回去的机票也都是于清游买的,不仅如此,回去以后他还给岑星转了两千块,岑星不收,他就抢着她手机收了。
岑星瞪他,“你做什么?”
于清游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动作亲昵又自然,“蠢星星,我可不想看你每天吃馒头咸菜。”
岑星低敛下眉眼,不太有底气地说:“才不会。”
于清游没拆穿她,但回到北城后忙完毕业的事儿,于清游经常带岑星出去吃饭,有时就在她公司楼下等,两人吃饭时总爱闲聊,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岑星不善言辞,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于清游在说,她安静听着。
大抵是说得累了,于清游有时撑着下巴会说:“蠢星星,你可真无聊。”
岑星低下头,无奈耸肩,“或许吧。”
没过多久,他们毕业,于清游又交了新的女朋友。
他带着新的女朋友和岑星一起吃饭,那天岑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那餐饭的,他体贴又温柔地照顾着女朋友,岑星虽在桌上,却安静地像不在一样,他新交的女友还问:“你朋友怎么都不说话啊?”
于清游给岑星夹了块肉,“她一直都这样,不爱说话。”
岑星抬头看他,他却笑着说:“好了,知道你又减肥,不过还是吃点肉。”
岑星低下头那一刻在想,他喜欢的类型还真专一啊。
这姑娘和乔明月是同一个类型的好看,五官像洋气的芭比娃娃,身材也极好,说话时也能嗲嗲地撒娇。
和素淡又平凡的她截然不同。
那天晚上她没有和于清游说晚安,却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没想到,不到三个月他就换了女朋友。
仍是同一个风格,每次的女朋友都会带来和岑星吃饭,岑星近乎麻木地看他一个又一个地换女朋友,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在用这种方式怀念乔明月吗?”
于清游有一瞬间的恍神,随后温柔地笑着说:“蠢星星,没有男人会永远爱一个女人的。”
他还说:“要是你以后交男朋友了可记得带给我看看,你这么蠢,太容易被男人骗了。”
“你才蠢。”岑星骂他,“你全家都蠢。”
于清游仍旧笑,“我们家蠢星星都会骂人了,了不起。”
岑星又收敛了脾气,不再说话,她们在灯火通明的大桥上站了很久,路上车水马龙,隔着一扇铁网,外边的温柔照不进这个世界。
“蠢星星。”于清游忽然喊她,“看流星,快许愿。”
岑星正要看却忽然被于清游捂住眼睛,他催促:“许愿!”
那天岑星许下的愿望是——此生愿于清游路途坦荡、平安喜乐。
她短暂的前半生里只见过一次流星,只许过一次愿望,唯一的愿望里也是于清游。
之后于清游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盯着满天闪烁的星星撒谎:“我要星星也能有太阳的光。”
星星太多了,漫天繁星,散落在人群里永远找不到。
但太阳只有一个,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09】
于清游喝醉那天,岑星去酒吧接他,他坐在吧台上不停灌酒,背影孤独。
岑星夺了他的酒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什么都不说,最后他的身子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回了他家。
她把他带进卧室,然后拉上窗帘,在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伸手拉了岑星,“别走了。”
他的声音比平常要软几分,喝过酒之后带着醉意,还未等岑星点头,他便压了过来,他身上有清冽的酒香,胳膊是冷的。
但心脏的位置还是热的。
很多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岑星甚至来不及回想那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一步步被带着进入了欲望的深渊,清早醒来时,她身上有不少痕迹,而身侧已经空了。
她抿着唇在床上坐了许久,然后把头埋在膝盖里哭了。
她无数次反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于清游喝醉了,她也喝醉了吗?
于清游进房间时开了灯,他只清冷地站在门口低声说:“蠢星星,别哭了。”
岑星哭得梨花带雨地抬起头。
“这事儿……”于清游刚开了个头,岑星立马道:“不用你负责,是我的问题,你喝多了,但我没喝酒,就当没发生过。”
她明显看到于清游松了口气,然后心想,她可真是个蠢星星。
之后的于清游性格愈发古怪。
他时而很好,时而很差,尤其在对岑星时。
不过岑星怀孕了,几乎是刚查出来的那瞬间她就下了决定,去打掉这个孩。她坐在医院的长廊里,看到很多人都是由老公陪着来的,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给于清游发消息,却得来了他不耐烦的回复。
岑星打掉了孩子,躺在医院的那几天里她总在想,言忱当年说的可真对啊。
陪伴不会变成爱,习惯也不会变成爱。
她是该离于清游远点,以后忘了吧。
但等她出院后,于清游找了她,和往常一样,她却冷淡地很。
之后他们联系没那么密切,直到于清游母亲住院,他给她打电话说,他妈想见她,等她下班时,他过去接。
那天挂断电话后,她望着窗外在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抵是没什么关系。
无非是睡过一张床,同吃过一个冰激凌,坐过他的副驾驶,见过他的父母,但从未讨论过未来。
她还是去了医院,而且于母的状态不好,她在医院照顾了几天,但没想到,忽然有天于清游送她回家时喊她,“岑星。”
他声音比往常冷漠地多,“不要以为你哄好了我妈,就会让我们结婚。”
岑星懵懂地看着他,尔后缓缓摇头,“我没有。”
他没有听她的解释,开车扬长而去,只留下岑星一个人站在冬天的寒风里打冷颤,那一天她在室外站了许久,然后就是漫长的感冒。
她进医院输液,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室外寒风刮过,这一场大病抽走了她大半的精气神,有时在梦里还能梦到高中时初见于清游的场景。
一晃十年,她有些累了。
自我感动式的爱情,她太累了。
但当于清游在深夜给她打电话时,她还是去了。
她去酒吧里接了醉酒的于清游,把他送回家里,她的感冒刚好,北城的初春风却仍旧凛冽。
她事无巨细地把他安顿好,但他直愣愣地坐在床上,等她快要走时关上了房间的门,然后把她压在房间的门上,“岑星。”
岑星平淡地仰起头,“嗯?”
他吻过来那一刻,岑星避开。
“于清游。”岑星终于哽着声音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于清游嗤笑,手指在她下巴处摩挲,几乎是报复性地说:“那你就当我女朋友好了。”
岑星成了于清游的女朋友,但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他不会像对待那些女孩儿一样对她,仍旧是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态度,但岑星的心却宛若一潭死水,再掀不起波澜,她着手准备了离职,然后把自己在银行的存款都取出来,买了一张去爱尔兰的机票。
她买了一张世界地图,用红笔在上面标注了许多地点,她从小一直向往的,但从未走过的城市,有朝一日要走遍。
于是,在一个没有风的夜晚,她收拾行李去机场,然后在熙熙攘攘的机场里,在这个充满离别的地方给于清游发了两条短信。
【晚安,以后没有早安啦。】
【我爱了你那么久,以后也该爱爱自己,爱爱别人。】
随后拉黑了于清游所有的联系方式。
【10】
岑星没想到会遇见乔明月。
她刚升任主编不久,因为言忱和沈渊有事,所以她带着沈知暖姐弟俩到游乐园来玩,没想到会在游乐园里遇见乔明月,她也带了一双儿女,女儿和她长得七分像,儿子是蓝眼睛,不像中国人。
两人相见,都愣怔了许久,还是乔明月主动和她打招呼,“岑星吧?好久不见。”岑星朝她点头,“好久不见。”
“这是你和于清游的孩子?”乔明月看着沈知暖姐弟俩说:“长得真漂亮。”
“啊?”岑星立马摇头,没想到沈知暖嘴更快,“阿姨,我干妈还没结婚呢。”
乔明月有些尴尬,“好吧,我以为你和于清游结婚了。”
“怎么会。”岑星笑笑,“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孩子们都由乔明月的老公带着去玩,果然是一个蓝眼睛的外国人,说着一口散装中文,不过人很有趣。
乔明月和岑星坐在长椅上闲聊,说起当年的事,乔明月说:“我一直都觉得他喜欢你。”
岑星笑笑:“没有。”
“有一次他喝多了。”乔明月说:“喊得是你的名字。我这个人有感情洁癖,所以不想和他纠缠,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
岑星恍惚了几秒,尔后苦笑道:“你知道吗?像我这种平凡的人,永远都不可能被生活偏爱。他不爱我,只是享受有我在身边的感觉,但我不可能一辈子什么都不求地待在他身边,我很累。”
乔明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想清楚就好。”
她和乔明月在游乐场分别,带着沈知暖姐弟俩回家,却在楼下见到了于清游。
他点着一支烟,比以前沧桑了许多,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和她相望,沈知暖问:“干妈,那是谁啊?”
沈知冬低声说:“我猜于清游。”
沈知暖:“那个老渣男?”
岑星在他俩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是你们爸教的吧。”
沈知暖&沈知冬:“……”
岑星把钥匙递给沈知暖,“带着弟弟先回家,干妈处理一些事情。”
沈知暖牵着沈知冬路过于清游时,大眼睛瞟了又瞟,轻飘飘地来了句:“哼。”
而岑星不疾不徐地朝于清游走去,只听于清游问:“你去哪里了?”
“去找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整理心情。”岑星说:“现在已经整理好了。”
“所以是要分手?”于清游问。
岑星莞尔,“我们已经分手快一年了啊。”
“在我给你发短信的时候,我们就分手了。”岑星说:“于清游,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玩弄感情,别让我觉得爱了十几年的人竟然是个混蛋。”
“你什么意思?”
“就是……”岑星终于敢盯着他看,“我爱了你那么久,以后也该爱自己,我们……”她顿了下,笑着说:“以后别再见面了。”
岑星没再看他,一步一步坚定地往楼上走,没有回头。
天色变幻,看着要下雨。
沈知暖来给岑星开的门,家里正放着《小猪佩奇》,她问两个小孩儿要吃什么,沈知暖没回答直接用电话手表拨了个电话出去,“贺伯伯,你什么时候来呀?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你喊了贺老师?”岑星惊讶。
“是啊。”贺雨眠的声音从电话手表里传出来,“我到小区门口了,今天一起吃火锅。”
岑星点头,“好吧,我备菜。”
贺雨眠拎着东西来的时候,岑星无奈笑道:“真没想到她会喊您。”
“正好我也很久没吃火锅了。”贺雨眠迟疑了一秒,“不过楼下还站着一个人,外面好像要下雨。”
岑星在原地思考片刻,外面的雨已经落了下来,她跑回房间拿出一把伞递给贺雨眠,“贺老师,麻烦您给送下去吧。”
“好。”贺雨眠说着转身出门。
沈知暖忽然从沙发上探出头来,“贺伯伯好听干妈的话呀。”
岑星:“……”
“你别胡闹。”岑星一边瞪她一边往厨房走,沈知暖嘿嘿一笑,“这又怎么了嘛?干妈你不是很喜欢贺伯伯吗?”
“那是崇拜偶像。”岑星在厨房里忙碌,“不一样。”
“反正都是喜欢啊。”沈知暖也进厨房里帮忙,“贺伯伯都已经快40岁了哎,干妈你不如就勉为其难一下?”
“喜欢你贺伯伯的粉丝多着呢,你这个小脑袋在想什么?”岑星戳她的脑门儿,“每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乱想。”
“但我贺伯伯喜欢你呀。”沈知暖说:“他专辑还没发就先给你听了,我妈都没听到。”
岑星:“……”
“那是知己之间的互相欣赏。”岑星不再和她争辩这个问题,外面的雨下得愈发大了,窗户上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房门打开,贺雨眠的肩膀也被淋湿,岑星喊他脱掉外套,然后一起吃饭。
贺雨眠进了厨房帮忙,沈知暖贴心地去了客厅。
“这周去看电影吗?”贺雨眠问:“刚上映的。”
岑星恍惚了一秒,尔后笑着点头,“好啊。”
过去的总要过去,未来还会来有希望地来。
不如就往前走,勇敢地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沈知暖和沈知冬的番外在实体书里,独家万字番外,关于实体书的进度会通知在微博@容烟啊
感谢大家支持,你们辛苦了。
我们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