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虽然十分陌生,但沈青葙却瞬间意识到,自己听过这个声音,是在哪里听过的呢?
连忙回头看时,却是个挎着篮子卖花的妇人,青布包头,脸上黑乎乎的看不出本来面目,见她回头时,连忙三两步跟上来,将花篮子往她跟前送,沈青葙皱了眉,轻声道:“我不买花。”
“是我,”妇人毫不理会,只把篮子里的鲜花拿出来给她看,低声道,“齐云缙身边的碧玉,我们以前见过面。”
碧玉?沈青葙脑中立刻跳出一张跟眼前的妇人毫无相似的芙蓉面,几乎与此同时,终于回想起曾在哪里听过她的声音:那次受伤昏迷被齐云缙带走后,在昏睡中,一直听见这声音低低唤她,快醒醒,这里留不得。
“原来是你。”沈青葙飞快地行了一礼,低声道,“多谢你救我。”
碧玉知道她认出来了,微微一笑:“沈娘子,这里不方便,我长话短说吧。”
她拿起一把野菊塞到她手里,飞快地说道:“齐云缙和齐忠道今晚丑时将从神武门带兵入宫,谋反。”
沈青葙还没反应过来,碧玉已经提高了声音:“这花两个钱!”
沈青葙本能地拿出荷包,取了两文钱递到她手里,还没来得及说话,碧玉已经跑出小巷,往人群里一闪,看不见了。
沈青葙抱着那束野菊,最初的震惊散去,脑中清晰地跳出几个字,神武门,哥哥,应珏!
“夜儿,你快回家!”沈青葙将野菊向夜儿怀里一塞,提着裙子往回跑,“照顾好夫人,今夜锁上门,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
夜儿还在后面追问,但沈青葙什么也顾不得了,飞跑着穿出巷子,跑过大道,神武门就在眼前,沈青葙顾不得取鱼符,先已高喊起来:“哥哥!”
“是沈尚宫呀,”守门的卫士好奇地看着她,“沈参军刚走。”
“去了哪里?”沈青葙急急追问。
“不知道……”卫士话没说完,早看见她飞跑着闯过门道,一径往里面跑去了。
出了什么事?几个卫士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夕阳一点点下坠,天色越来越暗,沈青葙快步走在宫道上,心中惶急不已。哥哥去了哪里?齐云缙父子两个要从神武门进宫,哥哥又选了这天换班,难道是为了做内应?可应珏被软禁在承露阁,根本不能出门,又是如何隔空筹划了这一切?
头脑里乱作一团,着急着去找哥哥,又着急将这消息传出去,却又担心这消息并不是真,急切间死活理不出个头绪,沈青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碧玉爱的人死在齐云缙手里,碧玉在她昏迷时曾极力相助,让她免遭齐云缙的侮辱,碧玉没有理由骗她,更何况碧玉骗她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两个没有任何利益瓜葛,甚至此前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碧玉找到她头上,更像是走投无路时孤注一掷的举动。她不知如何打探到了这个绝密的消息,却又找不到能对付齐云缙的人,最后想到了她——同是女人,同样遭到齐云缙逼迫,同样厌恶齐云缙。
不,碧玉应该不止是厌恶,她恨齐云缙,她忍辱负重待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死他。
谋反,就是能杀死齐云缙的刀,碧玉冒死送出这把刀,眼下,她须得尽快把消息告诉神武帝,至于后面如何,就不是她能决的了。
但是哥哥……沈青葙想了想,转身往左卫驻地走去。
公廨中,狄知非已经散值,正要走时却被几个同僚拉着,笑着说道:“别走呀,不是说好了今晚一道去明义坊吗?葛将军请了坊中最有名的几个都知,热闹得很。”
左卫将军葛彤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一早就邀了他们去明义坊妓宅玩乐,狄知非对这些事情一向没什么兴趣,推辞道:“家中有事去不了,代我向葛将军赔个不是吧!”
“那怎么行?”那人只是拉着他不放,“每次去玩你都不来,你又不曾成亲,家中又没有娘子管着你,怎么这等古板?不行,今儿一要让你去一回!”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他一道,嘻嘻哈哈地只管拉扯,狄知非正想着如何脱身,忽地听见沈青葙的声音在外面问:“狄将军在吗?”
狄知非一把推开那人,一个箭步冲出去,在看见沈青葙的一瞬间笑了起来:“我在!”
屋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夹杂着起哄的:“小狄,把人请进来说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