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很快跟了上来,心跳得太快, 几乎就要跳出腔子,柔情蜜意的话就在嘴边, 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说。
昨夜已经是意外之喜,若是逼得太紧, 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如今这样含糊拖着, 对他才最是有利。裴寂深吸一口气, 将满腔的急切压回去, 只说正事:“青娘,以后去贵妃那里时,留神些。”
沈青葙脚步一顿,低声问道:“怎么?”
裴寂凑近了, 看着那朝思暮想的容颜,轻声道:“前几天良娣有意试探,向贵妃透露了一件机密事,贵妃却暗中动了手脚。”
他看见她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烦恼,却没有他预料中的惊讶,裴寂有些看不透她的反应,又上前一步,凑在她耳边,索性把话说明白了:“贵妃应当与罗公、与潞王是同谋。”
身边的人在他靠近的刹那立刻躲开了,裴寂伸手想拉住她,刚抬起又颓然放下,今天他没有醉,同样的招数也不能连着用两回,今天他注定无法再触碰到她。
沈青葙慢慢向前走着,想着裴寂的话,又想着那屡次出现的白兔莲花,低声问道:“可曾在潞王那里见过有白兔莲花的东西?”
“白兔,莲花,”裴寂听不明白,重复了一遍,“是什么?”
“或者是什么东西上的纹样图案,或者是一件器物,或者,”沈青葙转回头看他,慢慢说道,“一盏背上驮着莲花的兔子灯。”
“不曾见过。”裴寂仔细回想许久,摇了摇头,“青娘,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我说不好。”沈青葙沉吟着说道,“只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小径边有蔷薇的枝条伸过来,沈青葙正要伸手拿开,裴寂已经上前一步,先把枝条抓在手里,让出了道路:“把知道的告诉我,我们一道参详参详,说不定能找出点线索。”
沈青葙点点头,道:“元宵那天,我曾先后见过贵妃和潞王……”
元宵那天,她跟狄知非在一起。裴寂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枝条,花刺扎破了手,妒忌与不安翻腾着,裴寂用力按断了那根刺,跟着一言不发,折下了枝上最娇艳的一朵蔷薇。
快步跟上她,正要说话时,突然发现她鬓发间落了一片树叶子,裴寂下意识地伸手去摘。
沈青葙出其不意,连忙躲闪,裴寂抬手握住她的肩,轻声道:“别动。”
他伸出手,轻轻摘下她头发上沾的那片树叶。
未曾散尽的酒气混杂在沉香气中,无孔不入地包围了沈青葙,许是气味太浑浊,沈青葙觉得心跳有些乱,僵直地站在原地,耳边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头发上有片树叶。”
他手腕上的皮肤蹭到她的耳廓,昨夜凌乱的片段霎时间涌上心头,眉头皱紧了,他却突然松开她,手里捏着一片柳树叶给她看:“大概是方才被风吹落的。”
沈青葙垂目看着那片树叶,无端一阵懊恼,紧跟着听见他问道:“元宵时,贵妃和潞王有什么异样吗?”
满心的恼怒梗在喉头,沈青葙转过脸,半晌才道:“我看见贵妃堆了一只雪兔子,边上还放着一盏莲花灯,那天夜里,我在宫外还看到一个男人,背影有些像潞王,买了一盏白兔驮莲花的花灯。”
那天夜里,她分明是跟狄知非在一起的,人太多,他跟丢了他们,但他守在她家门前,所以知道她四更近前才回家,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一起。裴寂转过脸,声音发着紧:“这种图案很少见。”
“对,”沈青葙慢慢地向前走着,“这图案我从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而且今天一早,我在贵妃那里看见了潞王府送去的襁褓,同样绣着白兔和莲花。”
裴寂停住了步子,有些惊讶。男女之间传递某种特定的图案,怎么看都像是关乎私情,在此之前,他怀疑的一直是徐乾投靠了应珏,但如今听起来,更像是徐莳与应珏之间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元宵夜那个买兔子莲花灯的男人我没有看到脸,只是感觉有些像潞王,”沈青葙道,“也许是我看错了。”
“不,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但三次。”裴寂叹口气,“看来我们都追错了方向,青娘,多亏有。”
他走到近前,原是想借机亲近,但她不等他靠近便已离开,裴寂只得怏怏地缩回了手,低声道:“贵妃属鼠,这个白兔,应当与她的属相无关,看来是有别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