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馒头小跑几步过来,也跟着躲在竹子后面, 低声问道:“碧玉姐,你怎么来了?”
“郎君方才去哪里了?”碧玉蹲低了身子,小声问道。
“不知道,骑着马出去的,没有带人,我瞅了一眼,像是往北边去的。”车夫也跟着蹲下来,仰着头把手上的馒头碎屑都倒进嘴里,含糊说道,“对了碧玉姐,昨儿我偷偷溜出去出去看了我阿妹一趟,她挺好的,还让我谢谢你。”
“你留神些,别让郎君发现她躲在哪里,那就麻烦了,”碧玉从袖子里摸出一吊钱递过去,“你拿去给她用吧,我手头只有这些了,过两天我再想法子。”
“那怎么成?”车夫推让着不肯接,“上回给那两吊还没使完呢,你攒钱也不容易,我不能要!”
“拿去吧,”碧玉应给塞到他手里,轻声道,“我手头总还是比你们俩宽裕些,你拿去给她使吧,缺什么就让婆子去买,千万让她躲好了别出门!”
车夫还在推辞,碧玉把钱往他袖子里一塞,低低说道:“拿着吧,我这钱也不是白给的,以后郎君的行踪你留神记着点,悄悄来告诉我。”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一阵喧闹,跟着听见有人叫:“备马,阿郎要出门!”
碧玉心中一动,扒开竹叶向外一看,就见齐忠道的贴身男仆站在车马房门前等着,又见一个车夫飞跑过来取马,齐忠道穿着便服站在远处,腆着肚子背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忠道这两年一直发胖,肚子突出来不方便骑马,所以出门的时候更多是坐车或者乘肩舆,这深更半夜突然要出门,而且还是骑马,碧玉总觉得有些奇怪,忙向阴影里又躲了躲,就见男仆取了马来,齐忠道翻身上马,慢悠悠地往外走了,那男仆却没有跟上。
方才齐云缙也没带人。
碧玉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关联,连忙躲在草木的阴影里,抄着小路飞快地往前追,看看越过了齐忠道,这才突然从路边钻出来,忽地一抬头。
齐忠道冷不防,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她,不由得嘿嘿地笑了起来:“哟,碧玉呀,深更半夜地乱跑什么?”
碧玉横他一眼,侧了身子作势要从边上挤过去,齐忠道弯了腰,一把捏住她的脸:“往哪儿跑?”
碧玉被他捏着,不得不抬了头,却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说道:“奴往哪儿去,关阿郎什么事?”
齐忠道嘿嘿一笑:“这阵子忙,顾不上你,怎么,痒痒了?”
“呸!”碧玉啐了一口,“阿郎不是要出门吗,怎么还不走?只管歪缠奴做什么?”
她说得发狠,却又嘟着嘴睨他一眼,眉梢眼角尽是风情,齐忠道越发眉开眼笑起来,揉搓着她的脸颊说道:“小骚货,再忍忍,等我回来了就去找你!”
“呸,奴管你去哪里呢!”碧玉道。
齐忠道笑着松开了她,刚要走时,碧玉一把拽住了马笼头:“你到底要去哪儿?是不是外头有新人了?”
齐忠道哈哈大笑起来:“我出去办点事,等着吧,回来就去找你!”
他拍马就走,碧玉跟在后面,一直追到大门口,齐忠道只道她是吃醋不放心,也没有在意,自顾出了门,快马加鞭,往北边去了。
碧玉站在门里,沉吟不止。方才齐云缙也去了北边,难道这父子两人,今夜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那又为何一前一后,特意分开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
明义坊乌秋儿家。
齐云缙从后门进来,早看见应珏身边的宦官迎上来,带着他从竹林中的小路曲曲折折进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大门关上时,前头的欢歌笑语立刻被隔在了门外,屋里陈设精致,几个风流标致的乐女弹奏着乐器,一个娇艳的舞姬在席前舞蹈,应珏躺在一个妓子腿上,笑着拍拍旁边的锦垫,向他说道:“可算等着你了,来这儿坐!”
齐云缙走去坐下,应珏半躺着亲手给他斟了酒,桃花眼向屋顶的方向一瞟,趁着音乐声响起的刹那说道:“这里不稳便,换个地方。”
齐云缙下意识地也向屋顶看了眼,来的路上他留心着,并没有被人跟踪,难道人在这上头盯着?
屋顶上,郭锻侧躺在瓦片上,侧耳凝听屋里的动静,原本是叮叮咚咚的箜篌声,夹杂着女子娇嫩的歌声,齐云缙进门后,突然敲起了鼓,一个男子声音高声高调地和着鼓声唱曲,不多时又有笛声萧声,还有妓子们的说笑声,嘈嘈杂杂,响个没完,郭锻等了几刻钟,始终不见消停,忽然觉得心里一动,连忙一跃跳下来看时,隔着小小的窗户,就见里面是一群妓子乐女在说笑弹奏,主座上空荡荡的,应珏跟齐云缙早已经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