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青葙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个人,是不是有些像潞王?”
狄知非看过去时,就见花灯摊前站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锦衣乌靴,一张兰陵王面具遮住容颜,正从摊主手里接过一盏兔子灯,狄知非再想仔细看时,一队踏摇娘舞者边歌边舞地走了过来,周遭的人都挤到近前去看,一乱之下,霎时间失去了男人的踪影。
狄知非转回脸来,摇了摇头:“戴着面具,我没有看清楚。”
“我也没看清楚,”沈青葙道,“衣服好像跟潞王殿下之前穿的也不一样,也许是我看错了。”
话虽这么说,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待要仔细去抓,却又想不出是什么,正在沉吟时,忽地听见狄知非的声音,离得很近,似乎就在耳边,唤的是:“沈娘子。”
沈青葙一抬眼,正对上狄知非含笑的眸子,他果然离得很近,一双眼睛亮极了,脸颊上有点红,沈青葙想起他很久不曾这么叫她了,自从她进了尚宫局,他都是叫沈司言的,今天是怎么了,突然改了称呼?
疑惑之时,狄知非又已经开了口:“我走的时候说过,等我回来,有话要与你说。”
也许是错觉,这一刹那,周遭的声音好像突然消失了,沈青葙突然有些忐忑,微微张了嘴,觉得应该追问,却又本能地没问。
狄知非又凑近了些,心跳得厉害,正要开口时,一盏珠子灯忽地出现在他与她中间,沈白洛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瞧瞧这个,好看吧!”
心里空落落的,狄知非隔着珠子灯柔和的光线,看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好看,谢谢哥哥!”
“不值什么,”沈白洛笑容灿烂,一双与沈青葙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也弯了起来,“你喜欢哪盏哥哥都给你买,把这整条街的灯全买下来都成!”
她的声音含着娇嗔,十足十对着哥哥撒娇的小娘子:“我若是全都买了,哥哥你拿得动吗?”
“这不是还有狄二郎吗?”沈白洛拍拍狄知非的肩膀,“我拿不动了,就让他拿,这么好的两个壮劳力,难道还拿不走几盏花灯?”
狄知非不由得也笑了:“是,还有我呢。”
没说成就没说成吧,今夜时间还长,总能找到机会。
沈青葙飞快地吃完了馄饨,提起那盏珠子灯正要走时,脚步突然顿住了。
她终于想起来方才那丝怪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那个背影看着有些像应珏、戴兰陵王面具的男人买的兔子灯,也是兔子背上驮着一朵小小的莲花,跟徐莳在院子里堆的雪兔子几乎一模一样。
元宵之夜,金吾不禁,更鼓的声音掩在音乐声歌舞声里头,只能模模糊糊听见一点悠长的尾音,分辨出已经是二更天了。
沈青葙想着沈白洛这十几天里昼夜兼程赶路,白天里又在御前庆贺,也没有休息,有些担心:“哥哥,你累不累?”
“不累!”沈白洛低头弯腰,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怎么,你累了?”
梳得好好的发髻被他怎么一揉,钗子弄得歪了,掉下来一绺长发,沈青葙瞪了沈白洛一眼:“真是的,你把我头发弄乱了!”
“唔,”沈白洛随手捏起那绺头发,想要往发髻里塞回去,“再塞进去不就成了?”
原本只有一绺掉下来,被他这么一弄,又新掉出来几绺,啪一下,沈青葙拍开了他的手:“这下更乱了!”
狄知非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兄妹,手有些痒痒,很想像沈白洛那样帮她把头发塞进去,然而不成的,总还有礼数拘束着,他还没有说,她也还没有答应,他们眼下,还没有到如此亲密的地步。
又见她抬着手,顺着发髻挽起的方向,仔细将掉出来的长发塞进去,然而到底比不得一开始就梳好的模样,总还是鼓出来一点,沈青葙由不得嗔道:“哥哥,都怪你,这可怎么见人?”
狄知非的笑容更开了些,今夜的她,完全摘掉了平日里端庄沉稳的假面,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目光四下一扫,看见一辆卖面具的小车,一张踏摇娘的面具挂在最显眼处,美目翘鼻,红唇一点,狄知非心里一动,忙道:“你们等一下!”
他三两步跑了过去,伸手摘掉那个面具,想了想又拿了两个方相面具,一道会了钱钞,跑回来把那个踏摇娘的面具往沈青葙手里一递,笑道:“戴上这个,应该能遮住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