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绰的声音越发低了:“沈潜的儿子沈白洛在云州折冲府任职,失火当天奉上官之命带一队府兵往义仓去换防,沈潜则是与仓曹参军胡延庆一同前往义仓清点账目,几人刚到不久,义仓就失火了,胡延庆和两名府兵被当场烧死,十几人烧伤,不过沈潜父子两个都没有受伤。”
裴寂听出了蹊跷。火势既然严重到死伤十数人的程度,为何沈潜与沈白洛都毫发无伤,难道这火生了眼睛,专会避开他们?
“沈潜之妻杨氏,与杨刺史同出扶风杨氏,是以沈潜与杨刺史一向来往亲密。”崔白皱眉说道,“无论失火与杨刺史有没有关系,只要沈潜有问题,外人都会觉得,他是受杨刺史指使。”
裴寂点头道:“不错。”
棘手之处正在于此。盗卖储粮虽然严重,但只要能填补亏空,再加上各方斡旋,总还有转圜的余地,但火烧官仓,致使官吏丧命,却是不可恕的重罪,是以此案的要紧处,不在于盗卖,而在于放火。
裴寂又问道:“你可曾见到沈潜父子?起火时的情形他们怎么说?”
黄绰摇头:“某没有见到他们,周必正把人看得死死的,不准任何人探视,但某听说,沈白洛伤得极重,只怕捱不过这两天。”
裴寂心里一紧,眼前瞬间闪过沈青葙落泪的脸,问道:“能不能救?”
“现在见不到人,什么也办不成。”黄绰苦笑道,“郎君,还有一事,齐云缙今日一早进城,先去见了杨刺史,之后去见沈潜,至今还没出牢房。”
裴寂心下一沉。并没有消息说齐云缙奉旨查案,他带的人也只是健壮家丁,并不是右军府兵,可见的确不是来办公差,可周必正居然放他进去了——要么是畏惧惠妃和霍国公府的势力,不敢得罪,要么就是,周必正根本就是这两方的人。
裴寂站起身来,向崔白说道:“子墨,你拿东宫令牌,先往府衙探监,我有些事要问问沈娘子,随后就到。”
牢房中。
沈潜跪在铺满尖锐碎石的地上,脖子上锁着重枷,枷上又压着几块青石,压得他的脊背弯成了一张弓,两条腿更是疼得像要断折一样,沈潜嘶声说道:“齐云缙,你私刑拷打朝廷命官,没有王法了吗?”
齐云缙萁踞坐在牢房前,轻蔑一笑:“跟某讲王法?沈潜,你头一天知道某么?”
沈潜想到长安城中连皇亲国戚也得避让他父亲三分,口气不觉软了:“齐将军,起火时我被打晕了,什么也没看见……”
“再加两块。”齐云缙打断了他,“你沈家一门老小几十口人,沈潜,你最好想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