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间轰的一响,愣在当场。
我虽尚未涉足官场,但安王这名号,却不生疏。传闻当今圣上年轻时最宠爱的,便是出身寒微的安妃,还爱屋及乌想立安妃之子为太子,结果招致朝中重臣激烈反对,不得已暂缓。那安妃也是红颜薄命,几年後患了肺疾,香消玉殒,临终前殷殷恳求圣上切勿立其子为储。圣上厚葬安妃後,便依著安妃遗愿,册立正宫所出为太子,又将安妃之子封为安王,赐了封地,遣出汴京居住。
君王多情也无情,年年岁岁新美人鱼贯入宫,圣上逐渐淡忘了已作古的安妃,那安王,更是早被遗忘,多年未被召唤回京了……
我想不到,孔家千金肚里怀的,竟会是这安王的骨血。
「为什麽要我娶她?」我想克制住内心强烈的惧意,然而直觉告诉我,这门亲事已将我拖进了泥潭,我背脊凉凉的,渗出了冷汗。
安王只是冷眼以对,不屑作答。孔大学士替他开了口:「安王妃善妒,娘家势力又大,安王若将小女惜惜娶回去,必遭安王妃毒手。况且安王还需借助安王妃娘家人成大业,只好先委屈玉郎你和小女一阵了。」
我多年书经不是白读的,当然明白他所谓的「成大业」指的是什麽,更想通了孔大学士安排我去太子身边当差的目的──要我监视刺探太子一举一动,助安王成事。
成,我也未必能有什麽好下场,可若是败了,想必只有死路一条。我仅是一局外人,图的不过是光宗耀祖,压根不想卷入帝王家宫闱倾轧、骨肉相残的闹剧中去。
我勉强挤出个笑容,故作镇定道:「安王,孔大人,玉郎除了识几个字,什麽也不懂,也做不来官,只想在乡间安稳度日,通直郎一职,还请孔大人另择贤能。」
安王锋锐的目光落到我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我已觉无比漫长,难掩心悸,就听安王低声笑了笑,他眼里,却不带半点暖意。「虞玉郎,你比本王想象中聪明,只不过──」
他迈著沈稳的步伐,一步步向我逼近,我被他的身影迫得步步後退,唯恐稍慢,便会被他的影子整个吞噬。背心倏忽撞到硬物,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碰到墙壁,无路可退。
借著身旁灯火,我终於看清了面前人。瘦削冷峻的一张脸,长眉,目也细长,此刻正含著丝缕讥笑。「你已经知道了太多,你以为自己还有别的路可以走麽?」
他骤然伸手,扣住我双肩,他的手掌同样瘦削修长,力道大得惊人。
我几乎听见自己的肩骨都在他手下发出轻微响声,忍不住痛得皱起了眉头。想向孔大学士求救,才发现孔大学士不知何时竟已悄然离开。
书房内,只有我和这个安王。
恐惧终於将我湮没──这安王,不会想要杀我灭口吧……
我惊恐地盯著他,他却只是微微眯了下眼眸,随即似猫逗弄耗子般,轻抬起我的脸,轻描淡写道:「你在抖什麽?怕本王杀了你?你放心,你可是孔大学士的爱婿,死不得。」
他面上尚挂著令人发寒的笑,一只手却探向我下身最脆弱的地方──
「啊!──」我大叫,但声音很快被他另一只手捂在了嘴里。整个人也被他紧紧压在墙上。
下体巨大的痛楚侵袭而至,我依稀听见他在我耳畔慢悠悠地森然低笑:「虞玉郎,惜惜是本王的女人,可不容你染指。你最好记住本王今晚说过的话,否则,本王有更多的法子,让你这辈子永远都碰不了女人。」
我疼得浑身颤抖,冷汗顺两鬓在流,眼角却热热的,有点滚烫的液体缓慢滑出了眼窝,滴上他的手掌。
天色放晴,孔大学士命仆役用轿子将我送回了虞宅。
忠叔看到我,吃惊地问我面色怎会白成纸一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摇头,蹒跚著走去书房,把自己关在了房内。
所有的一切总算被摒弃在外,我沿著门板慢慢地滑坐到地上,慢慢地环视著这个我和流衣度过最多时光的地方,张口,无声笑。嘴里,很快尝到了咸涩的苦味。
流衣……我悔不当初……
可再多懊悔又有何用,他都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
这条路,既是我自己选择的,纵有千万凶险,我也只能一个人继续走下去了……
半月後,我带著孔家千金到了汴京,住进孔大学士为我置下的宅院里。
太子是个脾性温吞的人,爱琴棋书画,对政事却似乎并不怎麽关心。原本,世人也只有对得不到的东西,才会特别地执著。
我顶著孔大学士爱婿的身份,接近了太子,很得他信任赏识。我也乐得时刻待在太子那边,以致太子有时都取笑起我:「虞爱卿,你如此冷落娇妻,你那泰山可要来东宫兴师问罪了。」
我只能扯出个虚假的微笑,心脏,宛如被人捏住般痛。
朝中年轻之辈,谁不羡慕我娶得高门贵女,又为东宫官,将来前途无量。只有我,才知道那是何等屈辱。
我不想回府,不想见那个女人,可大半年後,我仍是不得不赶回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