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洗澡吧?”
吴凛从医院回来以后,神色就有些黯然,听到李安渠的问话,点了点头。
无数黑暗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人心到底是肉长的,无论面上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心底的悲伤却无法磨灭。
吴凛拿上换洗衣物,几乎是飘着走进了浴室,脚步极其不稳。
李安渠不太放心地在浴室外面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水声都还没响起,里面却忽地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握草!怎么回事?吴凛,你是不是摔倒了!”
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拍门,李安渠都想直接把门给踹开了。
他真的担心吴凛摔出个好歹来,万一敲到脑袋……
下一瞬,门“唰啦”一下从里被拉开。
吴凛完好无缺地站在门边,身上没有伤口,不过是衣服被打湿了大半,透出内里线条流畅的肌肉。
可李安渠无暇欣赏美色,连忙扶住吴凛的肩膀,左右看了看,担忧地问:
“喂,没摔倒吧?发生什么了?”
那一双闪亮的眼睛又一次变得黑沉沉了,寻不见半点光彩,变成了一片翻涌的黑海。
吴凛面无表情,绷着一张俊脸,可李安渠总觉得……
这人是在无声地哭泣。
李安渠心头大震,一阵一阵抽着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揉捏成扭曲的形状。
他宁愿吴凛将情绪外放出来,拼命地嘶吼、流泪也好,摔打东西也罢,只要能发泄出来……
他恨不得替吴凛分担这些苦痛,至少能让这人好过一点,不再这么压抑自己。
人要是一直憋着,会憋出病来的。
这一回,李安渠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珍惜”——
吴凛的难过,他无法感同身受,却拥有了另一种不一样的悲伤。
李安渠抬手将身前这个脆弱不堪、几欲破碎的男人拥进怀里,声音放得很轻,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别害怕,跟哥哥回家吧。”
吴凛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应,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似是睡着了一样。
但李安渠知道他听见了。
半分钟后,李安渠感觉到肩头一重,衣服被打湿了。
吴凛哭了。
李安渠闭上眼睛,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吴凛搂得更紧了些。
·
之后的两人绝口不提那一晚的事情,李安渠陪着吴凛四处奔波,看着男人忙得焦头烂额,精神却在一点点恢复。
被锁链囚在山崖边的雄鹰终于挣脱了一切,它满身伤痕,血流不止,但稍稍歇息过后,迎接它的……
将是一整片广阔的天空。
双方签过字的公证书已具备法律效力,提交到公证处盖章确认以后,吴凛在二十四岁这一年,正式与父亲吴建恒、母亲吴萍断绝了亲属关系。
最后将他个人的户口挪出来,自成一户。拿到户口本的那一刻,吴凛的心终于稳稳地放下了。
走出派出所,外头阳光正好,微风拂面。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懒洋洋地靠着电线杆,无聊得昏昏欲睡,见吴凛出来,便抬手挥了挥。
吴凛松了一口气,坚定地踏出每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步缩短。
直至剩下一米,他站定,冲着李安渠伸出手,一字一顿地说:
“你好啊,我是吴凛,很高兴认识你。”
他是苦苦挣扎许多年,好不容易才斩断枷锁的吴凛。
尽管心底的那些伤疤尚未愈合,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抹去,但至少……
从这一刻起,他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了,他不必再为那些人、那些事而烦恼。
“……”
李安渠以目光描摹过吴凛的面庞,从上至下,仔仔细细。
时常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眼睛亮晶晶的,唇边的笑容无比自然,一改前些天的迷惘与失意。
男人此时背着光,却不再被阴影笼罩,无惧黑暗。
李安渠放下心来,握上身前的那只手,稍一用力,一把将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抬手轻抚着吴凛的后背,有样学样道:“我是李安渠,欢迎……你回来。”
这一回,吴凛遵从内心的想法,顺势收紧手臂,回抱住李安渠。
他在李安渠的颈侧蹭了蹭,像个收到了一大包糖果的小朋友,悠悠然地“噢——”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
半长不短的头发就像一根根小刺,扎在脖颈处很痒,李安渠试图躲开这家伙的“进攻”。
“喂,你这样很犯规啊?几岁了你,别蹭了……”
闻言,吴凛倏地抬起头,目光灼灼,语气格外嚣张,当即打断了李安渠的话。
“我就要!”
说完,又把脑袋埋了回去。
“……”
李安渠……李安渠被他可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安渠:跟我回家吧?
孟女士:无语,太慢了好吗!
再次重申,现实中的公证书不具备法律效力!
修文完毕,新增1300字~ヾ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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