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楼兰南下数千里,沿天竺河入,一路都是零散小国,说是身毒国其实也是误读,据姬越观察,天竺之地上大大小小的国家超过三十个,兵弱粮稀,完全不是晋军的对手,必然所向披靡。
但卫青没有金台,他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从军备军粮再到行军顺序,各种各样的细节都想到了,他做的是一去五六年的准备。
久经沙场的战将不会手生,哪怕间隔十几二十年,重新跨上马背的那一刻起,往昔的所有事情都会慢慢回想起来。
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比鲜血更让人铭记。
卫青甚至记得自己杀死的第一个人,也记得那一夜的庆功宴上,一张张鲜活的面庞,仿佛昨日。
斛律文飞比卫青大十来岁,今年二十七,正是一个武将最好的年纪,起初他以为这次带着一个士族小郎远征天竺,重担在肩,不料士族小郎调兵遣将比他娴熟得多,从整军到开拔不过六日时间,他称卫青为大将军时就已经心悦诚服。
为将这种事不看年纪,要看天分,有的人从年轻打熬到暮年,不过一个杂号将军,有的人一战封侯天下惊,万古长青人世间。
卫青忽然想到霍去病,想到他此时的年纪比外甥第一次出征时还要小上一岁,莫名就有些想笑,还有些想哭。
他死而复生,去病是否也有机缘?
他去时还那么年轻,满身功勋的年轻人睁着眼睛,不相信自己会死,他骗他,也说不会死。
斛律文飞落在卫青身后半个马身的位置,迎面忽然有一滴水落在他脸上,他抹了一把,看了看天色,以为要下雨。
大风起兮旌旗扬,天子剑,锋刃寒。
万里黄沙雁过处,将军泪,无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