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乖,值得被肆意纵容。
电影刚看了个开头,两个人已经把鱼消灭得只剩尾鳍。任舟跳起来打了个饱嗝儿,利落地收拾了残局,扯了两张香味湿巾递给司君遥擦他那一顿饭下来依然不沾一点油花的手和嘴。
“这电影节奏是不是有点太慢了,演了半个来小时,女主还没出场。”任舟重新把自己裹进毛毯,偌大的沙发,偏要压着他肩头坐。
司君遥看了他一眼,“这电影是没有女主的。”
任舟扬起眉毛,“啊?独角戏啊?”
“…阿舟,惦记要看这么久,你也没抽空关心一下剧情吗。这电影是双男主。”
“我靠!我说刚才那个男的凑近他说话他慌什么,还想说徐彦这是演了个什么受惊小白兔,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所以压了一年,反复剪辑,又改了名字才上映。如果没猜错,结局应该也会比较模糊。”
如此现实向的问题当胸涌起,任舟有点心塞,回想刚才那半小时的剧情,徐彦虽然整个人都处于茫然游荡的状态,可明明眼神里都是渴慕与躲藏。原来当接受了一个设定,许多微末的情绪与神情就都有迹可循,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司君遥。
其实他知道司君遥喜欢在安静的状况下专注于一件事,比如看电影,他肯定更愿意留出不被打扰的整块时间,悠然地投入到影像的飨宴里。可他也能够容忍自己大吃大喝,在剧情节点给主角的台词捧哏。他这样做的时候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没有隐忍,没有勉强,看向他的时候依然会用惯常沉静的目光。
可是他的沉静,太沉了,沉得一丁点儿情绪都分辨不出来。哪像徐彦,在自己胡思乱想观察人的这会儿,他那双桃花眼已经对着另一个男主放了两万伏的电。任舟突然就很想看司君遥放电,因为徐彦天生会勾人,就没什么可看,但司君遥这种无害的脸,一旦垂着眼尾,就能把人蛊得死去活来…任舟想着想着,身上便发热,毛茸茸的遐想透出脸,凝成个痴迷的表情。
司君遥看他半天不说话,瞥过去打算把刚才沉重的话题揉碎,忽然看见任舟对着徐彦满脸心驰神往,生硬地控住了偏过去的头。
他跟徐彦半点不像,没人家长得有故事,也没他擅长释放魅力。他对徐彦完全是演技上的欣赏,可任舟,好像喜欢得不行。这可怎么办,荧幕明星不战而胜。司君遥把抵在任舟大腿外侧的膝盖悄悄挪了回来。
影片后半段,追寻与错过,分离与再次相遇接连上演,他们抛开杂念,被演员精湛的演技一路揪着心。最后一幕,是徐彦扮演的阿遇,在无边的落叶里转回身,往腮边轻轻滑去一滴泪。漆黑的屏幕外,传来他喃喃的低语:“我是阿遇,遇见的遇。所以我遇见了很多很多人,却只有你,让我相信有太阳。”
任舟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狠狠吸了下鼻子,司君遥摘下眼镜按了按持续绷紧的眉心,捏着镜腿问他:“哭了吗?”
任舟眼眶酸得不行,赶紧快速眨了几次,把喉咙里的哽咽吞回肚皮。“没有…还真被你料中了,这啥结局,开放得连个盖儿都没有。你说他俩最后还能走到一起吗?”
“说不好。因为无论是初遇还是重逢,都只是一个生发故事的契机。往后漫漫长路,星移斗转,才是真正需要实地探寻的未来。”
“可是有的人遇还遇不见呢,连同路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们每个人其实都踏在遍地的契机之上,每一次抉择都能引领我们去向不同的未来,结识不同的人。就像…”
就像我们。
司君遥把尾语抿回唇缝。如果不是任舟以一个从天而降的姿态跌入他的领域,可能他并不知道,他断壁残垣的废墟还能升起太阳。那是一次奇遇,是一念之差就可能彻底错过的相逢,而他们,都在冥冥中踏上了通向彼此的路。
无数次的悸动究竟想引他去往哪里?他总在费力恢复一贯的平静之后陷入茫然。如果他可以再年轻几岁,如果他手里还握着没被碾碎的勇敢与炽热,也许他就能在某一次心跳响起的时候主动为自己写下一个契机,踩着它坦荡地朝任舟伸出手。
可他总在犹豫,并极度窝囊地恐惧着。
他盯着手里的眼镜,把话语咽得很干净。可是任舟忽然问他:“我的耳钉,是我不小心掉的,还是…”
司君遥看向他,任舟今天戴的就是那枚被他窃窃收藏的黑色耳钉,原来没有不翼而飞,而是物归原主。“是我摘的,在你睡觉的时候。有人跟我说,揉耳垂有益于睡眠,所以我替你按了几下。后来忘了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