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川一听这个语气似乎有点不妙,却听将军从容地说:“本官是一品武将啊,怎么,比不上相爷您吗?再不济,也应该是一个正堂的位子吧?”
丞相是聪明人,他知道将军这话含沙射影,醉翁之意不在酒。将军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丞相一下就能看出来其中包含着的深意。
丞相不动声色地转过脸,他的手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丞相喝了一口茶来掩饰目光。
将军随意地斜靠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一边招呼蒲川二人:“你们有什么话,就跟丞相说,说的时候尽着点心,别惹的丞相不高兴。”
“将军,你这样会吓到人家的。”丞相敲了敲桌子,抿着嘴瞪了将军一眼。
将军挑起眉,抬眼觑了觑丞相的神色,突然咧嘴笑,抖了两下肩膀,也没有回话。将军把茶杯放到一边,叠起双腿,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地看着另外的三人。
丞相没理将军的表现,他对蒲川说:“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别听你们将军瞎扯。”
蒲川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拱手,说:“相爷,我是来告别的。我不想做官了,我想去江湖,去我爹曾今去过的地方。”
丞相换了一个姿势坐着,眯起眼睛看蒲川的神色,大堂里灯光明亮,所有人的眉眼都一览无余。
蒲川的神色很安宁,目光放得有些长远,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川河烟渺,山水路迢。
“为什么去江湖?你不是想给你娘报仇吗?”丞相比划了一下手势,问他。
蒲川思量一下,看了一眼瞿伏羲,才说:“让我做官是我娘的意思。原本我想去西南的军中,但相爷您一直没有消息下来。正好,我在路上收了一个徒弟,觉得去江湖走一遭也不是不错的经历。”
“听起来,你是在责怪本官办事不力咯?”丞相交叉双手,带着点质问的语气。
将军一听丞相语气跑歪了,就知道丞相现在心里肯定是不高兴。之前就说过了,丞相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质疑他办事的稳妥程度,这下,柴蒲川算是踩到了丞相的尾巴。
气氛陡然有一些尴尬,将军刚想上前去说两句,丞相一伸手把他按下去。将军知道丞相一向强势,不喜欢有人多搅合,他自己镇得住场面。
“你的这个徒弟,看起来品相不凡。”丞相歪头去看瞿伏羲,伏羲一直安静地坐着,突然被丞相点到名,才慌忙站起来,朝丞相福礼。
丞相一下子被伏羲突如其来的大礼搞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伏羲刚才已经拜过一次了。丞相看伏羲的身板,看他素净的衣裳,再看他明秀的容貌,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与常人不同,但丞相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第一次见到伏羲,丞相心里看这个少年郎还是很舒服的,温文尔雅的小秀才样子,不像自己当年那么锋芒毕露。丞相忽然一下子回想起自己的当时年华,挥毫泼墨,意气风发。
蒲川把伏羲拉回座位里坐好,才说:“相爷,还有一事讨教。”
“何事?”丞相转过视线,往将军看去,将军靠着椅背,半眯着眼睛看着屋子中的景象。他唇角带着笑意,一言不发,像是在做着浅浅的美梦。
将军感觉到丞相在看他,余光流转,烟波潋滟。
蒲川沉声说:“敢问相爷是否与洛阳梁氏交好?”
“是啊。”丞相歪着头理头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本官还喝过梁顾昭那糟老头的酒。”
“我前几天去洛阳,梁氏的人说家主出了远门。那敢问梁家主近日可曾来过贵府?”柴蒲川问,他心里有点紧张,因为据说丞相脾气不好,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惹他生气,吃不了兜着走。
丞相听了柴蒲川的话,虽然不甚愉悦,但他依旧表现得很有风度。丞相一一回答柴蒲川的问题,他说:“近日里本官府上未曾有人来访。至于梁顾昭,本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子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是一副为老不尊吊儿郎当的样子。”
柴蒲川听了有些失望,他不敢质疑丞相的话,丞相是国家的栋梁,没必要跟他们这样的平民扯什么谎。柴蒲川脸上露出的失落丞相一眼不差地全部都看到了,但丞相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他无所谓地拂拂袖子,开始想其他的事。
“你找梁顾昭干什么?”这时将军说话了,他略微往前倾,扶着椅子的靠手。
蒲川说:“我想跟他学学刀法。”
将军的目光越过梁顾昭的肩膀看到他身后背着的那把刀,用黑色的布条仔细地缠起来,只露出暗金镂花的刀柄。将军眯着眼仔细地辨认一下,想知道那是哪把刀,在江湖上是不是很出名。
蒲川看出了将军的疑问,他把刀卸下来,扯开了布条,平平地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堂中灯火明亮,被光一照,刀身立刻泛起金沙色的微光。将军走过去看,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羲和。”丞相一眼就辨认出来,羲和很有名,凭借它漆黑的刀身和独特的暗金花纹。传闻羲和是神仙遗落凡间的武器,掉落在悬崖脚下,刀柄上有巨树,树上有雄鹰。当然,这只是坊间流传的故事,将军才不信邪。
“你哪里来的?”将军端详着长刀,盯着琥珀鹰眼看了一会儿,问蒲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