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闳已经跟有关人员吵了好几架,每次都被笑脸送出来,说不好意思,本部门无能为力,要么您找找别人?
江南制造局是肥差衙门,里头的管理人员拿着洋务经费,只求升官发财、积攒资历。偶然办几件实事,也是为了得到上级的嘉奖。
做事越多,犯错的机会越多,不干活才是最保险。
谁肯冒着得罪李鸿章的风险,帮容闳说话。
于是眼下,明明是博雅公司错失机会,容闳比林玉婵还难受。眼看自己跋涉万里、每个零件都亲自相看的机器,放在个衙门似的厂房里,成了别人加官进爵的工具,他心里好像点了无数炸`药包的闷井,快按不住盖子了。
林玉婵只能反过来安慰他:“至少聘用的工匠们都靠谱,这些机器迟早会给中国造出自己的枪炮。虽然成本高点,效率慢点,但终究是对国家有益的。”
容闳:“道理我都懂,可是……”
他攥紧拳头,忽然怒容消失,振振地道:“没关系,只要我督办这厂子一天,我迟早把它的风气扭转过来。我堂堂一个耶鲁毕业生,环游全球的旅行家,难道还斗不过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笃笃笃,笃笃笃,隐约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畅想。
容闳的办公室就在厂房一侧,别人不喜欢听机器隆隆的噪音,所以把这间屋子留给他,正好方便他每日视察。
因着噪音,隔了好一阵,才发觉有人敲门。
“喜事,容大人!”
来人是曾国藩的手下,容闳也认得,连忙看座,寒暄半天。林玉婵回避到里间。
曾国藩问容闳休整得怎么样,回国待得习惯不习惯,容闳报喜不报忧,一一作答。
“为了嘉奖您购办机器之功,曾大帅保荐,让您以江苏省行政署的候补同知身份,在丁抚台手下做译员。朝廷已经批准。您现在便可准备起来,去苏州上任啦。恭喜恭喜!”
容闳一时没听懂,愣了好一阵。
那人直笑:“嗐,容大人,升官啦!别愣着啊!曾大帅照顾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