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两三个吧,不过没有合格的。”她又打个呵欠,“好在可以借容先生那边的伙计帮忙,或是去力夫市场招短工,能应付。还省得给工人找住宿了呢。”
这年头女人识字的百中无一,由于久居内宅,眼界有限,机灵的也少。愿意外出做工的更是寥寥无几。林玉婵不愿降低标准,当然招不到。
苏敏官无奈听着,这姑娘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
“急用人时,我这里要是有工人闲着,可以给你。”他最后说,“按市价,工钱日结,比市场上短工靠谱。”
这是资源共享。林玉婵赶紧谢了。
“还有,啐你的,别忘了啐回去。”他说,“两口。”
林玉婵苦笑,余光掠过两岸相隔愈远的灰褐色滩涂。
他的经验她不能全盘照搬。她一不是叶问二不是007,可不敢太任性。
旭日从滩涂后面的层云里露出一个边。清晨凛冽的空气随风溜走了,换成带着温度的暖融融的气息,吸在胸中还带点甜味。林玉婵今日起太早,被这阳光的气息包围,不觉脑袋靠在船舱板壁上,开始点头。
苏敏官摇摇头,也没法昧着良心笑话她。他今日也起一大早,江面暖风正好,肚里的甜食把他整个人坠得沉甸甸。要不是还得掌舵,他也想赏自己一个回笼觉。
他用扳手卡住船舵,固定航向,走进船舱,抱一摞自己的衣物,轻轻垫在她颈下。
一个小浪打来,船头微转,那船帆吃不住风,开始左右拍击,他忙起身调整。等下来以后,发现这姑娘已经出溜到甲板上,自作主张地卧在他那一堆衣服里,小小的身子几乎被埋住。
他的衣裳,灰蓝居多。她穿着栀黄色上衣,素色蓝滚边的小管裤,被埋在里面,像是深夜里的一轮新月。
她的发辫乌黑整齐,发间习惯性地点缀了一朵素色小花,以便和自己的“官方”身份相符。
她并不爱在个人妆扮上下功夫。那小布花的样式十分简单,还是按照他当初随手折餐巾的方式折的。
清晨的风一向稳定,小船顺水漂流,十分听话。那船舵上卡着个扳手,几乎不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