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伙计们对自己东家的脾性也有所了解, 也都不是大惊小怪的人。容闳在店里还能不时摘个辫子,也没被举报送官去。
毕竟这里是租界。它不拥有任何一国主权,但却比万国领土还“自由”。
“不过林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容闳又说,“我这些年花销大手大脚的,鲜有积蓄,本月又刚下了远洋订单,一时拿不出两千两银子借你,五百最多……”
林玉婵又惊讶又好笑:“我没说要管你借钱呀。”
容闳低声问:“那,那你要如何赎你那位同乡?”
这下林玉婵答不上来。
但凡关于近代上海滩的电影纪录片,里面多会出现过叱咤风云的“青帮”。不过那似乎都是民国之后的事了。
现在看来,楚老板所辖的,借着义兴船行的壳、行欺男霸女之事的黑社会“清帮”,大概就是青帮的前身。
不好惹。而且会越来越不好惹。
林玉婵烦躁地伸手理衣领。新衣过于挺括,领子磨她锁骨,平日不觉得,方才一番兵荒马乱下来,才觉疼痛,简直要命。
她当然可以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谁让苏敏官上船前不看行程,傻乎乎自投罗网。虽然他的霉运说到底都是因她而起,但也许他命里就该被当成叛匪砍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但,她力所不逮是一回事,见死不救是另一回事。
容闳作为局外人,跟她萍水相逢,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是给她借钱。
她总不能被古人给比下去。
她记住纸条上的日期。腊月二十九小年夜。离现在还有两个礼拜光景。
这两个礼拜里,总能想出些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