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千不知道自己突然发什么疯,心跳砰砰砰在胸腔里狂跳,他全身血液逆流,在绿灯亮起的瞬间立刻踩着斑马线冲向对面。
甚至没注意避让右转的车子,被迫刹车的司机朝他狠狠咒骂。
林三千和司机道歉,蓝伞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整座城市也迅速褪色。
他回到办公室,白图南把蔡果带了过来。
在他现在的记忆里,蔡果是他回夏城为母亲扫墓时,偶然在福利院救下的小姑娘,后来小姑娘被白图南收养。
蔡果拥有绘画上的天赋,此刻她正趴在白图南的办公桌上专心画画。
蔡果看到林三千进来,很开心的朝他挥了挥手:“哥哥。”
林三千微笑着走过去:“可以让我看看吗?”
“没问题。”
蔡果稍微挪了挪身子,让窗外的光线照进来,她的画展现在林三千眼前。
画面背景是一处破旧的站台,熙熙攘攘人群流动,人潮中站着一个穿蓝裙子的“女生”。
但蔡果没给他画上五官,脸上空白一片。
麻痹感从林三千脚底腾起,迅速游走全身。
嗡嗡声在耳畔响个不停。
林三千像石雕一样怔在原地。
“哥哥,怎么了?”
小女孩敏锐觉察到林三千情绪的波动。
某种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可他没办法说清到底是什么。
林三千拿起画,手指有些抖:“你见到过这个场景吗?”
蔡果摇头:“梦到过好几次。”
“为什么他没有脸?”
“梦里看不清。”
“他是谁?”林三千的声音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颤抖。
蔡果继续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梦里印象很深刻。”
林三千对着画,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果果,可以把这幅画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
林三千把这幅陌生又熟悉的画挂在公寓的墙上,他时常对着画中没有脸的蓝裙子“女生”发呆。
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想起对方的五官轮廓,可每个下一秒都是茫然。
直到一天夜里,他照例坐在窗边静静的凝视这幅画。
城市的灯火把窗玻璃照亮,他转头望向窗外的瞬间,猝不及防和自己映在玻璃上的镜像对视。
他盯着城市灯火中的自己,在暧昧的光影里,这个影子渐渐和素描里无脸蓝裙子“女生”重合了。
那天夜里,林三千做了个梦。
他梦到熟悉的密闭屋子,梦到屋子角落老旧巨大的衣柜。
和数次催眠治疗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条蓝色的丝巾。
林三千照例走向衣柜前,门上垂着一把略微生锈的锁头。
他迟疑半秒,轻轻叩响衣柜的门。
“请问,有人在里边吗?”
他把当下的情景和少年时期的伤痛记忆重合了。
可出乎他的意料,衣柜里发出响动。
紧接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自己的声音:“教授哥哥,你怎么把自己的新娘忘了。”
新娘。
这两个字化作热流渗透他的血液,涌向胸腔深处。
“别忘了规则,用choker蒙住眼睛,我才能告诉你该怎么做。”
“…好。”
林三千像玩捉迷藏游戏一样,将套在手上的蓝色丝带解下,蒙住自己眼睛,系紧。
“你说过的,我每次总能给你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教授哥哥,我要给你找回丢失的新娘。”
话音落下的瞬间,是锁头弹开的声音。
林三千心脏剧烈跳动。
可是锁头落下,衣柜的门还是拉不开。
一个音节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梦境开始剧烈摇晃,随时都要崩塌。
“三千,想起了吗?你的新娘。”
我的新娘,我的新娘…
「别怕,我们订婚了」
在极光燃烧的荒野上,这句话为他的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林三千想起来了,他喉结疯狂滑动,几乎用尽所有气力轻轻的说:“蓝。”
他的新娘,他的蓝。
柜子拉开的一瞬间,梦境崩塌了。
林三千睁开眼睛,所有丢失的记忆汹涌而来,将无处不在的孤独和悲伤冲刷淹没。
林三千身上细细颤抖,他笑了。
“蓝,我等你回来。”
贴在墙上的画中人突然有了面孔。
是他的蓝,和他拥有相同的五官,涂着蓝色的口红,左眼眼角多了颗泪痣,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林三千推开窗户,夜里的风已经暖和了,隐约透着初夏的味道。
……
林三千又去了一趟西里柯平原,蓝的存在已经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除了。
站台上那副画因为发生在去年夏至之前,蓝的存在并未确立,而且蔡果的记忆里并没有蓝的面孔,所以被保留了下来。
林三千见了顾落的外曾祖母,了解关于诅咒破解的相关法则。
“诅咒在背叛自己的本能后会脱离本体,处于封印状态。”
“本体的记忆是开启封印的钥匙,封印开启后,邪神赋予诅咒的力量转化为正向能量,可以实现本体的愿望。”
背叛规则,又重新将镜像人邀请回人间,需要彼此紧密的连接,需要镜像人对本体的绝对信任、以及本体对镜像人的极度渴望。
这些,确实只有三千和蓝能做到。
林三千谢过外曾祖母,回到冬都后开始日复一日等待他的蓝回家。
这就是他的愿望。
他每隔两天买一套蓝裙子,很快就把空荡荡的衣柜填满。
床头柜上摆了一盏小夜灯、蓝色黎明香水以及崭新的蓝色口红。
他还把公寓里的一面墙刷上磁性油漆,方便以后贴满他和蓝的照片。
五月的时候,他到珠宝店预定了对戒。
“林先生,我们可以提供专属镌刻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