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凌凤语推门而入,却见有东西冲着自己呼啸而来,他抬起手来轻轻巧巧接住,一瞧原来是只粉盒。

凌霜沁本来坐在妆台前面朝门口怒气冲冲,一见是他立即侧身向里,喝道:“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凌凤语走到她身边把粉盒放回桌上,温言道:“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不好,我送上门来给你打骂出气还不行么?”

“你要是来游说我松口答应你们的事,我劝你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心!”凌霜沁回过头来冷冷道,原本清盈美丽的眼睛明显发红,脸上还隐约可见未干的泪痕。

凌凤语自顾自搬了张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来,依旧不愠不火道:“霜沁,我和小八在一起,你究竟为什么要反对?我不觉得你是那种恪守伦理纲常循规蹈矩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古板老学究。那些流言蜚语什么的,根本不足为虑,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与旁人有何相干。就算是个男人那又如何,本朝律法似乎没有规定男男相恋会触犯刑律。至于我的地位和身份,你也知道,如果可以选择,这个世子我早就不想当了,不然十年前也不会负气跑出来死都不想回去了。”

凌霜沁怔了怔,片刻后咬牙道:“你这根本是狡辩!要都像你这样随心所欲,那不是乱了套么!两年前你斩钉截铁跟我说你永远不会有受情感牵绊这一日,如今算什么,自打耳光么?”

凌凤语苦笑,“没错,这是我生平说过的最愚蠢幼稚的一句话,而且我还干过更愚蠢幼稚的一件事,这件事每每想起都让我觉得心里在滴血。长久以来我都不敢正视这件事,也一直没有面目和勇气向你坦白,因为你所说的话全都一一应验了,老天为我的愚蠢和幼稚狠狠惩罚了我。”

“现在我可以心平气和告诉你了,两年前我意识到自己对小八怀有特殊感情,但出于各种顾虑和该死的面子问题而不敢面对。为了逃避这份感情,我不仅残忍地伤害了小八,还将他无情地赶走了。然而失去他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但那时后悔也晚了。自那以后的两年里我饱受良心谴责与相思之苦,说我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点也不过分,我之所以堕落荒唐暴躁颓废,全是在做无用的苦苦挣扎。”

“直到一个多月前我在清平镇与小八重逢,我才又重新看到希望,感到自己或许还是有药可救的。为了把小八留在身边我算是无所不用其极,虽然如此,我却一直不敢向他表白自己的心意,因为我曾经伤透了他的心,怕他不肯原谅我,怕被他拒绝,怕被他怨恨,怕被他鄙夷。但是,就在前些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误解了小八,他也是喜欢我的,他的情感甚至比我还要来得深沉久远,由始自终都在默默忍受我专横粗暴地对待,即便我曾经那般不堪地对待过他,他也无怨无悔。”

“虽然现在我们已经互证心迹,但小八为了不连累我、不给我制造麻烦,竟然想偷偷地离开我。刚才若不是我及时回来拦住了他,或许他就永远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比面对死亡更甚。小八对我这样好,为我付出这样多,我若是有负于他,何谈为人,根本是连禽兽都不如了。霜沁,你扪心自问,如果我真的辜负了小八,你真的不会对我这个弟弟感到失望吗?”

第74章 吃与被吃 …

凌霜沁再次怔住,半晌无语。

良久,她眼中慢慢氤氲出一层朦胧水雾,脸上现出痛苦纠结之色,伸手扶着额角一边摇头一边轻轻啜泣道:“不要问我,你根本是在逼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凌凤语心中疼惜不已,起身揽住她瘦削的肩头,低声道:“霜沁,你还是放不下师父,对不对?”

凌霜沁肩头剧烈一抖,又听凌凤语不带一丝温度地肃然道:“要怎样才能让你释怀开心起来?我以世子身份命令穆青山娶你,还是杀了顾兰舟让他无法继续纠缠穆青山?或者两者同时实施?”

凌霜沁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颤声道:“他们……你,你也知道了?”

凌凤语叹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断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如何,我刚才的提议你不妨考虑清楚,只要你下定决心,我无论如何也会努力帮你达成心愿。”

凌霜沁呆呆出神半晌,良久才黯然摇头:“他们一个是对你毫无保留倾囊相授的师父,一个是为凌家忠心办差多年的管家,我们怎可忘恩负义如此对待他们?更何况,你师父根本不会听你的命令,如果强迫有用,我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凌凤语缓了语气柔声道:“这些你都很清楚,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能放开呢?师父、顾兰舟和师娘三个人,相识相交纠葛二三十年,也算是一段孽缘了。他们之间彼此牵绊甚深,容不得再有第四个人加入。霜沁,师父并不适合你的,不要再执着了,你之所以会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或许只是出于幼时的单纯依恋和仰慕,因为师父身上多多少少有一些父王的影子。”

凌霜沁闻言一震,有心想要辩驳,然而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旋即鼻中一酸,眼泪再次扑簌簌掉了下来。

凌凤语默然片刻,然后继续道:“之前我在假山那里说的话过于直接生硬,没有顾及你的立场和感受,我向你道歉。明早我会正式会见姚家母女,尽量安抚她们的情绪,然后送她们离开。”

凌霜沁不置可否,只是坐着默默垂泪。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莫要太过伤神。”凌凤语轻叹一声,退出房外。

……

钱小八回房洗了澡后无所事事,凌凤语说了要他等他,他就规规矩矩坐在桌边等他回来。

他这几天因为思念并担忧凌凤语过甚,晚上总是睡不好觉,如今凌凤语平安无恙返回山庄,他心里放松了,就很容易觉得疲劳,所以没一会儿功夫他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然后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而且睡得还很沉。

睡梦中的钱小八先是梦到自己晃晃悠悠上了一座吊桥,那吊桥悬在半空中,风一吹就两边直荡,而桥下是湍急的水流,若是掉下去就会被大浪吞噬。他站在吊桥上心惊胆战不已,唯恐掉下去会淹死,于是伏下身子贴在桥面上,手脚并用地抓紧木板匍匐前进。

下了桥后一脚踩进棉花堆里,他就势舒舒服服躺了下来,一会儿就困意袭来哈欠连天,但不知怎的脸上又酥又痒,朦胧中以为是蚊子在咬,抬手胡乱挠了两下,然后翻个身继续睡。不料那酥痒感并没有消失,而且大有泛滥之势,在他耳边、颈中和胸口一带到处开花。

他无意识地哼哼两声扭动了一下身体,突然就觉得那酥痒变得有些些刺痛,当下清醒了两分,睁开眼一看,某人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正垂首于他颈中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厮磨噬咬。他唬了一跳,这才算是完全清醒了,立时又羞又喜,心跳如同重锤敲响鼓,咚咚咚地震耳欲聋。

凌凤语无声一笑,然后抬起头来俯视钱小八,蹙眉哑声道:“叫你等着我的,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钱小八脸色暴红,小声辩解道:“我本来是在等你的,还专门坐在桌子边上,可是,可是不知道怎么地就睡着了……咦,我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