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光影变换。
连绵阴雨天, 串成水帘的屋檐, 溅起水珠的油纸伞, 还有刺耳绝望的吵嚷与哭喊,还有那朵在沾满泥泞的青衣上绽出的血色莲花, 还有清绝又冷漠的惨白娇颜……
床上的人忽然睁开双眼,圆睁的眼中惊厥未散,很久之后才恢复清明, 那只手慢慢松开被角, 他躺着呵了好几口气, 才好像终于找回了呼吸一般, 胸膛起起伏伏, 仿佛刚才经历过了一番非人的折磨似的。
李绩坐起身,因噩梦而惊魂未定的神色几多怔忪,乌黑鬓角被汗水浸湿, 他抬手按了按,下一刻却突觉心口袭来一阵钻心的疼,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脊背猛地骤缩,眼前顿时昏黑一片,撑着床身的手一松,他侧身直直倒了下去。
殿中一阵响动。
王椽着急匆匆地从侧殿赶过来,就见陛下连着被子一起摔在地上,一向冷峻的脸此时却有些崩塌,但又不像是摔疼的,他心里疑惑,也顾不上多想,赶紧走过去要将李绩扶起。
李绩却伸手制止了他,他忍痛捂着心口,直接在地上坐正身子,背后靠着床,紧闭的双眼在几次呼吸之后才慢慢睁开,琉璃黑眸染上一抹暗色。
王椽一看不对,着急道:“陛下可是身子不舒服?我这就去传太医——”
“不用了。”
李绩立马打断了他,低沉的语气喜怒难辨。王椽一怔,又仔细看了看他的面色,这才吞吐着问道:“陛下又做噩梦了?”
昨天夜里就有过一次,他进来剪烛,却听到黑暗中传来的痛苦低吟,不等他走近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李绩已经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模样就像做了噩梦惊醒一样。
昨儿夜里一次,今天又一次,甚至还从床上摔了下来,这已经很不寻常了。
李绩却好像没听到他的声音,视线看着前方
,不知想什么想出了神。
但能困扰他到这种地步的,由来也只有一个人。
这两日容卿一直不肯原谅他,言语间似乎在逼迫他做一个与皇权背道而驰的决定,李绩不是个傻子,他绝不是读不懂容卿的意思,她无非是想要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