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
初春静夜,灯影交织的宁静中,猛然听见“啪”一声,惊得廊下众丫鬟面面向觎,不敢挪动。不时即见宋知濯怒发冲冠地跨出来,直往院外奔杀而去。
到了那边,横目一巡,瞧见明珠正在弯着腰伏在台屏后头抄经。见此状,更是一股邪火涌上来,支使着宋知濯将那长长一片细绢抽来,空室内响起“嘶啦啦”几声儿,随之扬起漫天的碎绢。
怔忪一霎,明珠攒眉而起,“你又是搭错了哪根筋?大夜里的凭白到我这里来撕东西!”
“许你砸、就不许我撕?”
屋内传出宋知濯暴怒之声,明安同丫鬟们守在廊下,一时无有进退,远瞧着侍梅端一方木盘,上头搁着一盏香茶,明安赶着去拦,“这会子你还是别进去。”
“不进去才是要死呢,这些时爷脾气大得很,我们稍有不到就要挨骂。”
拦不下,侍梅端茶而入,见二人正剑拔弩张地对视着,唬得她连步子都抑下了声儿,惶惶地端茶到宋知濯面前,“爷喝茶。”
宋知濯眼也未转,挥袖就将那一盏热腾腾的茶扫翻在地,湿漉漉的茶汤滚了些在侍梅衣裙上,烫得她惊叫退步,一霎眼泪就夺眶而出。
十四五的小姑娘,湿淋淋地挂着水,哭得实在可怜。那些眼泪似乎灼了明珠的心,目中迸出燎原之火,踅出案外扬手就照着宋知濯面上扇了一巴掌,骤然响亮的一声,众人皆惊,惴惴地将心提到嗓子眼儿细听屋内动静。
渐渐的,宋知濯一双猩红的眼由怒生狠,几如一头穷凶极恶的兽,他抬出手,高高地扬起,对准了明珠。明珠则仰着面,细碎地抖着下巴将眼阖上。良久寂静后,巴掌没落下来,明珠打开了眼,凝住他咬紧的牙关。
或许那两片唇会怒极丧智地成为杀人的刀,或许他将会说出什么十分残酷的惩罚,然而许多恶毒的话悬到舌尖,又被他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将扬起的巴掌收回,一个指端在她鼻尖一寸远点一点,叫来明安,“奶奶失德,竟敢殴打丈夫,将她禁步院中,反省自身,着人看守,没我的准许,不准人探望,更不许她踏出这里一步!”
再三横度之后,明安只得行礼领命。却见明珠裙面如潮激荡,狠跺了一脚,“我看谁敢?!”她鼓着两腮,与宋知濯四目相对,“你敢关着我,我就一把火将这里全烧了!你不信就等着瞧!”
宋知濯胸浮气喘,连退两步,拽来明安的衣襟,“去、去叫几个婆子来,将她给我绑了!”
言讫,即在明珠圆睁怒瞪的目中踬出门去。一片衣摆掠花拂树,气势汹汹。且行且绕间,恍见明安还打后跟着,立时火冒三丈,“你怎么还不去?!”
明安登时跪下,三缄其口后,到底十分无奈地嗑了个头,“爷,我看,发发脾气就算了吧,您也讨不着什么好,何必呢?咱们奶奶那张嘴,还从未有人吵得过她的,您打也舍不得,骂也骂不过,何苦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