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这话儿,难道就仍由她骑到我头上去?”
“这也没什么,”明安将头埋下,窃窃咕哝,“难道骑到别人头上去才好?”
“给我掌嘴!打烂你自个儿这张没王法的嘴!”
长长一条巷中,旋即回荡起明安刮耳抡掌之声,似乎是一场哀鼓,伴着宋知濯节节败退的身影。
而狼烟四起的战场上,伫立着常胜之兵。胜利的喜悦不曾铺开一寸,反倒是溢满了若有所失的泪痕。明珠伏在案上,两个肩膀一高一低地耸耷着,由她两个软臂间传来呜咽的哭腔。
丫鬟们收拾了残局,打扫了战地,纷纷退下,只有青莲蹒入帘内,往她肩膀上轻拍一拍,“就为着逞个口舌之快,闹得人仰马翻的,这会子又哭个什么?”
稍时,明珠抬起脸,烛光照着她满布的亮晃晃的泪痕,啜泣不止地抱怨,“你没瞧见,他方才还想打我呢!”
“不是没打吗?”青莲拨开手边的银釭,递过去一条缎帕,“闹闹闹,闹得个没完,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那童釉瞳?爷有句话儿说得没错,那实打实的是他的妻,纵然真是他动了心,你又能如何?何必这样闹来闹去的。”
那眼泪又似泛了灾的黄河,复伏回案上,呜鸣声起沉哀切地阗荡一室,哭得人心玉碎。
这一夜,就在明珠的眼泪中淌过去,哒哒伏在枕畔,紧偎在她身侧,偶时伸出舌头舔一舔她的手。温热软绵的触感就像那些曾经数不尽的微小幸福,具体是宋知濯的笑,闷沉的、爽朗的、愉悦畅然的、失落悲伤的,还有他数不尽的吻,他的手曾兜着她,如同翻转天地一样将她旋飞于空中,她甚至以为他的耳眼口鼻会是自己的千秋万代。
几不曾想,他们会恶言相斥,怒目相对,一霎甚至恨不得手中有把匕首,用来杀死对方,更有失算,那些涓细的幸福怎么就会在如今汇集成了一片苦海。
苦海翻浪,沉下去,浮起另一片沉寂之夜,突兀地响起淅索的开锁声,接着是吱呀推门声。
进得门内,夜合将一把梅花头的钥匙折回袖中,端了一只圆口碗搁到案上,望向黑榻之上。只见一轮满月悬在窗外,罩着楚含丹松发散缕的身姿,她慢转过面来,眉梢眼角,挂带着憔悴的迟缓的笑,“是什么?”
夜合将碗又捧至到榻案上,并一双竹筷递予她,“厨房里说没有奶房玉蕊羹,只给煮了一碗面,小姐先凑合吃了吧。”
“是没有、还是不给我做?”
一响沉默,答案立现,楚含丹笑一笑,挑起筷子扒一下碗中清汤寡水的面,又搁下,“宋知书将我囚在这里,难道连像样儿的饭菜都不给吃?即便是最末等的下人,也该有顿好饭吃,怎么回回我的饭菜里都掺了石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