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崖临死前那句话有不少人听见,到现在军营里,有些军士路过谢栩的主帐,眼神还十分复杂。
感受着身边不断来去的各路眼神,顾莘莘站在主帐门口,不知要不要进去,谢栩现在应该很不好受吧,他把自己关在帐里,也许是想独自静一静。
如此站了一会儿,乌黑的夜空中蓦然噼里啪啦砸了些沁凉的液体下来。
下雨了?
顾莘莘惊讶抬头,西北的气候很少下雨,今日落雨,倒也是稀罕。
不仅有雨,云层里还有轰隆隆的暗响传来,是雷声在滚动,秋天一晃悄然过去,冬天即将到来,这是冬雷吧。
顾莘莘找了个躲雨的地方呆了一会,直到意识到一件事——天黑成这样,别的帐篷里陆续点起光火,唯独谢栩的主帐里没有一丝光亮。
终究是放不下心,再想着谢栩今儿奔波一天,至今尚未进食,顾莘莘便去炊事营端了一些热食送进帐里。
掀开谢栩的帘子,里面漆黑一片,什么动静也没有。顾莘莘有些不习惯,跟谢栩在西北阵营呆了好些日子,往常这帐里都是温暖光明的,谢栩在外虽保持着主帅的姿态,但凡进了帐里,必然对自己神态可亲,笑意相加。
但今晚实在太过安静,顾莘莘在黑暗中摸索半天没看到谢栩,心里担心谢栩出什么事,往前走了几步,才发觉黑暗中有个影子趴在案几上一动不动。
帐里没有光,但帐外有些微光透过羊皮布传来,她看到往日那无所不能的戍北候,弯下他倔强笔直的脊梁,趴在案几之上,一身疲惫与沉重。
气氛顿时因这一幕压抑起来。
顾莘莘倏然明白,谢栩心里的悲伤比她想象中更深更浓。
是啊,即便谢行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终究是谢栩的父亲,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该有多残忍,多难受。
可这是没有选择的事,谢栩是这千军万马的统帅,是这一方领土的守护者,他不能因为私人关系而放叛军逃走。
况且那时,高崖已经决定拿谢行祭旗,照高崖残暴的手段,没准剁头挖心掏肺的事都干得出来。谢栩一箭结束谢行的生命,反而让他走得舒坦一些。
而且那会她看到了,谢行虽然因服用阿芙蓉而神志不清,但临死前最后一眼,他的理智回复了片刻清明,他看着谢栩,明显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眼神,生命的弥留一刹,他甚至艰难地蠕动着唇想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