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像一只孤舟,被卷入万丈漩涡,越卷越深……
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害怕。
害怕失去,害怕过去,害怕重蹈覆辙。
“遗失物找到了,被当地人发现,手机话筒坏了。”
“那打过去怎么不接?”
“说是没电了。”
“不会充吗?”
“没有充电器。”
“都什么年代了,还没充电器。”
“型号不合,最开始想找失主,打了通话记录第一条,正好是许邵东。”
“呵。”中年警察笑了声,文件往桌上一扔,“结。”
程潇第三天就出院了,和江荷一起住家里,顾宁说许邵东不高兴,让自己找江荷待着,这些天就一直在这陪她俩,做做饭,看看电视,读读书,有时和江荷吹牛皮,这之间,程岽生和陈岚来过一次,程旭来过两次。
江荷骨折了仍不放弃锻炼,坐在轮椅上抬臂,转腰。程潇的最近腰酸的厉害,整日不是窝在床上就是闷在房里看书。
她给许邵东打过电话,没人接,她没有继续打下去,程潇清楚的知道,他现在心里很痛苦。
那天,她问他的问题,他一个都没回答,就只说了句,“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后来,他就走了,连声告别的话也没有,程潇并没有生气,她深感到他现在所承受的事情,远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她知道他现在不愿意说,她也什么都不问,或许这样能让他安心些,能让他好受些。
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天,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树上零星的黄叶仍没落干净,摇摇摆摆,故作坚强,迎风立,和雪摇。
寒冬腊月,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情侣,朋友,拂去身上的尘与雪,端着杯暖热的咖啡,透着玻璃窗赏着朦胧的美景,各相安逸。
越忙,事越多,张冉很久没来上班了,打电话也没人接,莫名奇妙消失了好几天。
再过两个小时,就到了新年。
许邵东在窗边坐着,面前放了一杯凉透的白开水。
店门口挂了关门的牌子,张昕收拾了桌椅,穿戴好走到许邵东面前。
“老板还不回吗?”
他抬了抬眼,“你先回吧。”
“水凉了,我给你换一杯吧。”
“不用,谢谢。”喉咙低哑,他清了清嗓子。
“那好吧,我先走啦。”
他点头,说:“辛苦了。”
张昕笑笑,“你也早点回吧,这天怪冷的。”
“嗯。”
“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你也是,回去好好跨年。”
“诶。”
张昕系好围巾,往外走,“老板再见。”
他轻笑一下。
张昕一走,安静的咖啡店更清冷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他静静的坐着,像在等人。
外头有狂欢的声音。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happynewyear!
oh~
砰——砰——
砰——
震耳欲聋,
火焰打破天际,五彩点缀夜幕。
骤然绽放,姹紫嫣红。
斑斓的光点,美丽的火花,定格,倾泻,洒落,消散……
在这盛大的烟火里,他微微侧脸,像是在看。
看转瞬即逝的刹那辉煌,看璀璨壮烈后的壮烈后的消逝与苍凉。
万民狂欢的时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在这黑暗,无力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嘀——
短信提示。
他的心随之一颤。
是你么?
“新年快乐,姑娘。”
司机看上去五十来岁,带着深灰色线帽,两手搓着取暖,一笑,满脸褶子。
程潇坐在咖啡店外的出租车里,和他一窗之隔,静静的看着窗那头的许邵东,闻声,她的目光从他身上转开,回了司机一句,“新年快乐。”
司机探出头,望着烟火,“今年的烟花真漂亮啊。”
她轻笑了。
“怎么不进去呢?”
程潇又看了他一眼,“进不进去都一样。”
都一样,反正已经见到了。
“在这等了那么长时间,还以为你就等着这一刻呢。”司机回头看她,换了种语气,轻声问,“小两口吵架了?”
她对司机笑了一下,“没有。”
司机笑着回过头,兀自感叹了句,“唉,姑娘,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程潇不说话。
“你这脸上虽写着不高兴。”司机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低下头,“眼里却都是情意啊。”
程潇看向车窗外,看着坐在窗边的男人,如果你没有失明,如果你不是盲人。
如果你能看见。
如果…
他握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面色沉静而柔和,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司机说话,她静静的看着静静的他,淡淡的笑了起来。
“喂,老婆,新年快乐……你别等我了赶紧睡吧……我知道啦,就回去……唉你可别说了我车上有客人呢……诶挂了,我回去再和你说……好好好……我知道啦一定小心开车……放心吧……挂了啊……”
程潇回过脸来,淡淡的说了句,“回去吧。”
“真不进去?”
程潇笑了笑,“回去吧。”
“好嘞。”
车子刚转头,程潇的电话响了。
她的心咯噔一下,有些欣喜,有些期待,“师傅,停一下。”
“好嘞。”
她按下接听键。
“喂。”
“程潇。”
嗯。
“新年快乐。”
头轻靠着后座,她轻柔的一声,“你也是,新年快乐。”
两人都无声了。
她看着窗外细碎的小雪,朦胧的路灯,缓和的灯光,淅沥的雪花变得柔和了,接连洒落,在暖黄的灯光周围晕成光圈,没有轮廓,没有边际。
这一刻,我们心意相通,即便不说话,即便连呼吸都微弱到无声,
冰天雪地的苍茫。
那么的温柔。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她的心里有些难受,像烈日下猝不及防的咽下一块冰,凉透了。
嘣~
瞳孔里烟火纷飞,一瞬间的美丽化作灰烬,消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