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房中响起少年人极爽朗的话,他说:“刚才的事没什么关系,你我情谊深重,用不着抱歉,时候不早了,你去沐浴歇息吧,明天还要正事要做。”
那门纸上留一个颜修的影子,如此看,是挺拔风流的,又带着艳丽和纤薄,他没应答陈弼勚的话,也没多问些什么,在那处安静地站立片刻,就离开了。
陈弼勚的膝骨仍像是涩疼着,他挪步往暖炕前去,坐着呆愣半天,那暖炕上头,颜修的外衫和斗篷还在,并且,下头铺着的锦缎软垫还有自然的褶皱。
在陈弼勚眼里,那却是激荡至没了章法的褶皱,他不闻也知道,那上面有皂角气味,又有房中熏的淡香,亦是有芬芳暖软的、人的味道。
没多久,仲晴明从外进来,陈弼勚便让他指人来收拾用过饭的碗碟,又吩咐:“将颜自落的衣裳送去他房中。”
“是。”仲晴明领了旨意,抱着颜修的那堆衣裳出去。
人像被独自幽闭起来,寻不见出路,陈弼勚攥紧了被颜修躺过的锦缎,又咬起牙关,把手指松开。
他轻吐去一口气。
梅霐溢天生清俊,年纪不大,生得白净乖巧,几分柔相,银钱要花的,手上有个独传的、极其贵重的扳指,他躺在炕上,留在闻陌青眼中的,仅一双交叉翘着的腿,以及脚上那双彩线金纹的靴子。
“此处不是梅姓的地界,你能走便快些走,别赖着我,你看看你的爹,一回都未挽留。”闻陌青生得宽脸清瘦,一副瑶台及北方宽阔处特有的美人样子,皮肤暗而润泽,乌发任意盘着,着颜色纯艳的红衣一身。
梅霐溢扯着清朗的声嗓回嘴,道:“是我爹指派我的,我得叫你回去。”
“你说说你,”闻陌青干脆落了坐,捡了方才小二拿来的干果吃,是新烤的榛子与葵花,她责备,“切莫以为我在与他无理,也不要误会我在意的是小事,狗皇帝享自己的乐,造百姓的孽,你我都是百姓,我不是在救别人,我是在提早救自己。”
“我爹说了,”梅霐溢的红嘴边快速动着,满嘴纯粹的瑶台乡音,他说:“若不是陛下和太后网开一面,我的姑妈早就被处斩了。”
闻陌青将榛子的硬皮向梅霐溢身上扔,急切训斥道:“你们姓梅的着实争气,活了条命就乐意当狗,现在立即给我回去,回你的园林府邸中去,守着你的腐朽老子。”
梅霐溢翻身起来,不愤怒也不急躁,他撑腿坐在炕上,捏了捏自己腮边没退的,将那小尖下巴笑出来,眼中含着星斗般,说:“娘,回去吧,我快些娶亲,你就能得几个孙儿孙女,有天伦之乐了。”
“你得了,有几个相好姑娘无妨,娶谁家小姐,倒是害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