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 周刻从大梦里挣脱出来,胡乱地想扒拉住手边任何的东西做支撑,然后抓住了一片白袖。他抬起眼来,便看见眼角眉梢浸润在曙光里的千年狐妖。
小道士怔怔地看了他许久, 一直到阳光从他眼角一直照到衣襟来, 他才眨了下酸胀的眼睛, 视线忽清忽糊。
周刻抓紧他的手,问得哽咽:“你是不是想着, 想着,于那只鬼有愧?”
潜离安静地望着他,逆光眯着眼不出一声。
周刻只当他是默认, 抬手捂住眼睛,夺眶而出的滚烫划破漫长的雪夜,一切荒谬又合理,脱轨又契合。
“彤城的城主说的没错, 你就不该再接着去找劳什子转世……不,第三世,第二第一, 你化成人形后就不该进人间,好好待在世外桃源修你的道……”
小道士越说越糊涂, 感觉周遭随时都在崩塌。
见过光便难以忍受黑暗,得过情爱便难以捱过孤独,狐妖是, 这凡人亦是。
仿佛开了错头,就再也无法及时止损, 再错也这样禹禹独行走下去。挣不完的六欲七情八苦,混合成越难越走, 越走越难的千山万水。
周刻混乱至极,胡乱说着两人最初便不该结孽缘,却也说不出“这一世你也不该来找我”。
他只能対已发生的过去说着不该,怎么也割舍不了这当下,那未来。
每一世都如此。
潜离这样看了他许久,张开手抱住他,鬓角厮磨在愈来愈升温的冬日里:“你和我的道不冲突。你在何处,何处即桃源。我要和你共渡这道。”
小道士忽而泣不成声,紧紧锢着他喃喃:“大妖怪,人鬼、人妖、人神殊途,殊途你认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