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正琢磨着等回到郁家后,要以怎样的理由入宫,她搭乘的马车忽然被人拦了下来。
马车外,是一列配着剑的银甲护卫。
领头人扬声喊道:“里面可是郁思回郁太医?”
家丑不宜宣扬,郁太医怕被人知道他女儿为了个男人偷跑出去的事,只掀开车帘的一小角,不让人看见他那个离家出走的丢人女儿。
见外面是宫城里的御林军,他连忙恭恭敬敬称是。
“皇上有令,命郁太医即刻入宫,为谢贵妃诊脉。”
“下官接旨。”
等御林军走后,郁太医哀哀叹了口气。
这大清早的就要入宫……
他今日原是休沐日,本该好好歇上几天,结果家里鸡飞狗跳不说,领头上司又要喊他回去干活,真是讨不到片刻的安宁。
一整夜都在去抓郁莳兰的路上,郁太医这一天连眼都没怎么合,听说要入宫,更是满心疲惫。
他无奈地背着圣旨转回身去,却见马车里的小姑娘托着腮,正若有所思,像是她的心中有了什么打算。
郁太医眼皮立刻跳了两跳,警铃大作。
郁莳兰为爱痴狂寻死觅活的那些手段,他见识得多了,她心里在盘算些什么,他能不知道吗?
不就是觉得他要入宫了,她又能有机会逃跑了?
这么个不听话的东西,偏偏是他的女儿……
郁思回气得发抖。
“你先随我进宫一趟。”他咬牙切齿地开口,打断了簌簌的思绪。
“?”低头沉思中的簌簌愣了一下,猛然抬起脑袋。
哇,还有这等好事?
这个凡人难道会读心术?她这正盘算着要怎样请求才能让他带她进宫呢,他却主动提了?
郁太医凝视着簌簌一脸意外的神情,不屑地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即使我要入宫,你照样没有逃跑的机会。”
他登上马车,朝马车夫吩咐道:“改道,去皇宫。”
簌簌:“……”明白了。
没什么读心术,就是单纯的信不过她,怕她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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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间之前,簌簌用鉴方宝镜将皇室宗族里的人都看了个遍,从皇子皇女到妃子再到皇亲国戚,一个都不落。
但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簌簌没能全记住。
不过,谢贵妃她还是记得的。
谢辞谢太师的掌上明珠,宫中最受宠的宠妃,簌簌当然不会忘。
谢贵妃身体不适,郁太医丝毫不敢怠慢,快马加鞭赶到皇宫,跟着宫人往谢贵妃宫苑走时,还偷偷先给宫人塞了些银子打点,想先从他口中打听到谢贵妃的状况。
那宫人照单全收,对郁太医说道:“娘娘近几日,贪酸嗜睡,醒了依旧困乏,今早上起来呕吐不止,圣上陪了她半日,着急坏了,急忙将大人请过来,给娘娘看看,到底是得了什么毛病。”
郁太医略微愣神一下,有些意外,“听着……像是有喜了啊。”
簌簌跟在他们后面,安安静静的,没插话。
但是她心里憋着话。
谢贵妃确实是有喜了。
不仅有喜,她还将在明年冬日,因诞下龙嗣有功,被封为幽州国的皇后。
这人间往后几十年间的事,簌簌全都知道。
然而簌簌什么都不能说。
泄露天机,要遭雷劈。
簌簌现在还处于由妖到仙的进度条中间,经不住天雷。
要是挨了雷劈,那可是一焦一个准。
簌簌生性活泼,自在坦诚,在仙山时大事小事都要让族里的长辈和她的仙女姐姐们知道,让她心里闷着话不往外说,真的很不容易。
看着前面还在疯狂从宫人那探听消息,想要早点得出结论的郁太医的背影,簌簌扁扁嘴,忽然生出了一点点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忧伤。
不过比起泄露天机被天雷劈变成九成熟的烤山雀,她还是选忧伤。
“兰儿。”谢贵妃的宫苑到了,郁太医停驻脚步。回头看着簌簌,目光中依然充满了不放心,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桌石凳,“你在此处等着,待我出来之前,不得离开这院子半步。”
“不得离开”这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簌簌连忙点头。
点头归点头,之前的短暂相处让簌簌明白了一件事,她这点头在郁太医那估计没什么效用可言,说不定,在他的眼里,她这叫假意奉承,表面一套,背地里谋划着逃跑。
郁太医果然皱起眉头,用那种隐含不信任的目光看了簌簌好几眼。
他又找到了在院里洒扫的几个小宫女,让她们帮忙看着簌簌,这才离开。
等着郁太医离开了,簌簌拍拍衣角在石桌边坐下。
郁莳兰过往的名声不好,几个小宫女都不怎么敢靠近她,没人和簌簌说话。
簌簌无聊地独自抬头看天。
现在的天刚蒙蒙亮,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太阳。
簌簌抬手,迎住了几片雪花,让它们落进她的掌心。
她念着心诀,呼了一口气,吹飞了这几片雪,让这几片雪花往南行。
看着雪花飞走的方向,簌簌辨清了南北和自己所处的方位。
此处,位于皇城正中。
陆渊离的院子,是在西北角的冷宫。
她要想去找陆渊离,得跨越大半个皇宫。
凡人走路很慢,这么点距离,兴许得走上大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