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昀面上的担心之色更浓,“若果真如此,云舒带走曹炳是为了报仇?”可是,韦梁的人尚分布在县衙四周,云舒劫走曹炳如果被发现了,只怕韦梁会杀人灭口。想通这一层,柳昀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人才行。”
柳晗点点头,“可是泗水县、湖州府,偌大的地界,云姐姐有心要躲,要找到她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说着,她像从前一样看向陆湛,眼底又流露出和过去一般无二的依赖之色。
不论她的心底有多少别扭,但她还是对陆湛怀揣信任的。
没有理由,她觉得再棘手的事情,对于陆湛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
果然,陆湛在小姑娘满是信赖的眼神之下,很快就开口指出了找人的方向。
“云家老宅或者云家墓地。”
既然云舒劫走曹炳是为了家仇,那么一直孤身一人的她能去的地方并不多。
“不过云家老宅两年前就已经被曹炳做主转卖给了富商,那么,就只剩下了云家众人的埋骨之地了。”柳昀问道,“那地在何处?”
然而,这些却不是柳晗和陆湛知道的了。
几人正为此发愁之际,就有门上小厮前来报信,说是外面有一个自称“周安”的书生前来求见。
柳昀看了柳晗一眼,见后者颔首,便让小厮将周安领了进来。
而在这之前,柳晗先行避开了去。
周安一路阔步行来,礼数周全地拜了拜,“学生见过柳大人。”话说完,一抬头,目光落在柳昀的面上,不由一滞。
柳昀眉头微微一拢,“你过来所为何事?”
闻声,周安恍然回神,按捺住心头涌出的异样之感,回道:“方才学生在街上,看见县衙的衙役们个个行色匆匆的往城门口去,打听了一回,说是有重要的犯人逃了,担心大人身边人手不够,才想着来瞧瞧有没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前些日子曹师爷不见人影的时候,周安就曾在县衙里帮忙做些文书工作,后来因为出了“柳大人遇刺身亡”一事,才被曹师爷打发了。这些事情柳昀不清楚,陆湛倒是从旁处听说了一些。
见了周安,陆湛倒觉得方才所愁有了解决的出路。
基于周安为人端方持正,陆湛便没有对他隐瞒曹炳一事,三言两语交待了来龙去脉以后,方问起云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后的埋骨之地。
周安过来之前,对于泗水县衙连日来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这会儿得知曹师爷竟然胆大包天地想要谋害柳大人,甚至前几任县令的殒命都不是意外,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容易回过神来,见陆湛问起云家墓地,面上不由露出几许唏嘘之色来。
“当年云大人出了那事儿,云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无一人幸免,可怜行刑当日,乌云遮日,男女老少哭声震天,鲜血满地,横尸四处,多亏了江家老太爷撑着病体,冒天下之大不韪替云家人收尸入殓,择了依山傍水的地儿让他们入土为安。”周安说着,视线落于东方,“只可惜江家老太爷在那不久之后就撒手人寰,江家后人虽然得了叮嘱,但江家外务先前一直是由着那曹正宽主持,故此云家墓地那儿眼下已经是一片荒芜阴森之地了。”
……
出了泗水县城,一路往东行,不多远处便是一片苍松翠柏,林中杂草横布,荆棘蔽道,趟荆穿棘,越往里走松柏长势愈盛,几乎要遮蔽了天日。一阵冷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乌鸟乱飞,众声齐作,幽幽然如入阴司荒城,直教人后脊生出无尽寒意。
陆湛注意到,那荆棘丛有被人踩踏折损的地方,而顺着折倒之处往前望去,杂乱乱有一条狭长的路径。
他向随行的袁行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上前查探后,向陆湛、柳昀道:“都是才被踩出来的,人应该刚过去不久。”顿了顿,又补充道,“从残留的脚印大小来看,应该只有一对男女经过。”
跟过来带路的周安奇道:“难道云家真的还有后人在世?”
毕竟云家被满门抄斩以后,除了江家老太爷会安排人过来祭拜外,几乎没有旁人会到这里来了。而老太爷辞世以后,这里更是人影绝迹。
而柳昀再不顾得许多,径直沿着那条被踩踏过却仍然难行的路往里走。
当年云家被满门抄斩,除了在地窖里藏匿了整整十多日后来又逃入平仓山深处的云舒外,全家一百零六口没有一人逃脱。云家墓地里,一百零六座坟茔星罗棋布,因为久无人打理,荒草长得比人还要高出几分。
头戴白花,身穿白色孝衣的云舒正跪在主坟前,缓缓地拔去墓碑跟前的野草,等到草被拔干净,碑上镌刻的字迹一一显露出来:昭德显贤云公秋浩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