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兰英便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好像听说是谢丽君的男人,发狠要把谢丽君带回狠去,也不知道咋就发了疯,两人一起掉河里去了。”
季兰英去的迟,并不清楚那边发生的事情,她是在堤坝上遇上了康志伟的车,才去那边找白素的。
那几个男知青便开口道:“这还有王法吗?咱们都看看去……”这时候刘政便冲着宿舍里头还在睡觉的夏兴邦道:“小夏快起来,你不是以前校游泳队的嘛,快起来帮忙!”
夏兴邦还在赖在床上,懒懒的翻了个身,就被刘政和另外一个男知青从硬板床上给拉了起来。
他们一群人到下游一个落差口的时候,队里的老百姓们已经有好些人到了。
大家看着远处滚滚而来的蓝水河,心里又着急又害怕,着急不知道谢丽君和陈永发两人有没有经过这一个落差口;又害怕水流太急,两人只怕早已经飘过了这里,往更下游去了。
有些只是来看热闹的老年人,就指着那奔腾的流水道:“这么一路冲下来,只怕人早没了。”
一旁便有人点头道:“这个季节水急哦,我小时候不小心跑这蓝水河来玩,就掉下来一次,我那时候还是秋天,水不急,但还是被冲到了这下游来,额头在河边的岩石上磕了一下,到现在还有一个坑。”说着,就向其他人展示起他头上的坑,众人都好奇的凑过来,见了那额头上的坑,也都纷纷点头,又有人道:“你这是命大,你家成分也好,是贫农,有□□的保佑;小许他表姐就难说了……他们是地主阶级,可没有□□的保佑……”
这时一直紧紧盯着水面的众人中,忽然有人开口道:“有东西漂过来了,快看看是不是他们俩。”
他这一声招呼,岸边的人都伸着脖子往下看,那头上有坑的被挤得往前走了两步,扑通一下掉下了水去,一叠声的喊救命,幸好边上人多,有人只急忙跳下去,把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刘政看着那些老人尽添乱,便挤到人群前头道:“大家都往后靠,会水的队员拿游一个到对面去,拿几根大毛竹把这水拦住。”
这蓝水河水面不宽,不过也就四五米,两根大毛竹在上头一横,就把这水面给隔开了。
几个会水的年轻人又用绳子将毛竹捆在一起,撑住岸边的岩石,就可以暂时对抗这湍急的水流。他们几人刚把毛竹固定好,就听见有人喊道:“这次真的有人飘过来了!”
原来大家刚才看见的人,只是天上的一片云,正好投影在了河水里,云往这边飘,看上去就像是水里漂了个东西。
但这次是真的有人漂过来了,因为众人已经看见了谢丽君身上穿着的白底蓝花的粗布衣服了。
谢丽君似乎已经河水给灌晕了,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就在她要飘到毛竹边上的时候,被守在毛竹旁边的夏兴邦一把抓住了衣服,两人稳稳的挂在了毛竹上。
夏兴邦救到了人,喘了一口粗气,在毛竹上缓了片刻,一把搂住了谢丽君的腰,借着浮起的毛竹往岸边游。
就在此时,又有人在岸边喊道:“又漂来一个,这次肯定是陈永发!”
此时夏兴邦手里已经抱着谢丽君,早已无暇顾及另一个,好在身边还有别的社员,那社员水性没有夏兴邦好,并不敢撒手游过去,所以只在毛竹边上等着,想等陈永发经过的时候抓住他。
谁知道陈永发身子沉,快要漂过来之前,竟然在水里打了个转,朝一旁的岩石上撞了过去。那一撞之下,水面上立刻就飘散出一股子血腥味。那等着救他的社员天生怕血,反射性的捂了捂鼻子,等他反应过来去抓陈永发衣服的时候,他已经从毛竹杆下漂了过去。
只听岸上一群人喊道:“快快快……”
哪里还来得及抓住,陈永发就这样快速的往下游漂了下去。
几个看热闹的女同志看着陈永□□走的身体,虽然没有拍手叫好,但脸上都是一副他活该的神色。
从柳溪到省城,汽车足足开了四个多小时候,一路上白素什么话也没有同康志伟说,男人的神□□言又止,最后也只剩下彻底的沉默。
从向建华打电话告诉他白素下落的那一刻,他已隐隐有了预感,看似柔弱的白素,内心可能早已经有了选择,才会和那个家断绝了联系。
是自己的一意孤行,让自己失去了一个亲人。
但无论如何,那里都是她的家,无论如何,他也要带她回家。
这是白素重生后第一次回到这个家,也将是最后一次。
这个位于省城繁华地带的军区大院,曾是她前世成长的地方。
客厅很大,却很昏暗,里面放着宽大的三人沙发,舒曼姿势优雅的坐在一旁,看着白素从门外走进去,也看着她身上一点点的光亮,渐渐消失在这昏暗的客厅中。
只听“啪嗒”一下,客厅的灯却亮了起来,将原先的昏暗一扫而空,刚刚才适应了黑暗的白素被这日光灯的光线所刺激,稍稍的眯了眯眼睛。
舒曼却开口道:“天还没黑,开什么灯。”她说着,只又起身,飞快的走到门口,把灯关了之后,才冷冷的扫了一眼依然站在厅中的白素,眉心似乎稍稍皱了皱,这才继续道:“坐吧。”
白素却没有坐下,她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舒曼。
“我不坐了,有些话,我说完就走。”白素说着,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起一样,过了片刻,她终于开口道:“我姓白,是白家的女儿,从今天起,我和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
白素说完,头一次抬起头来直视着舒曼,这是她从前世就不敢直面的母亲,但今天,她定定的看着她,她不知道自己的眼底有没有泪,只是觉得鼻子有些发胀,但她还是很快就开口道:“谢谢你,生我养我,等您老了,如果需要我的照顾,我会回来尽我的义务,但在此时前,我不会再听你任何的安排。”
舒曼平静又自负的脸忽然就有些崩塌,她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白素,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白素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看着她那张高贵美丽的脸上出现惊骇的神情,看着她那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自己的身上,最终却不得不开口道:“好啊,你走……你走了有种一辈子都别回来!”
白素微笑的看着舒曼,心口却难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柔软,她笑着回道:“好啊,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她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依旧阴暗的客厅,愈发的阴沉晦暗。
外面的天还没黑,亮光又一下子把白素笼罩其中,空气都似乎变得自由了起来,白素走在宽敞的军区大道上,两旁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她紧紧的握住了自己手中的行李箱,就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命运,这一次,她将不会再无处可去。
绿色的美式军用吉普车忽然停在了自己的身侧,白素转头,看见康志伟严肃平静的神色。
他开口对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