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随遇而安!”话音刚落,粥碗药盅便应声洒了一地。它们方才还是润白的、香苦的、分明的,一眼便能让人瞧出用心,此刻全混成恶心的一团糊糊。吃又吃不了,收拾起来还嫌费力气。
她心中立马起了涟漪,一波波地向外晕开,可面上看起来只是咬着唇吸了一口气。
泪珠子都收去了无人之地。
楚楚可怜那一套,她不稀罕。
霍钰自然也不稀罕,他放了话:“若要我在此处仰人鼻息苟延残喘,还不如那夜死于巨浪。”他把每个字咬得很清晰,就像一把把磨得锋利的刀刃,在闻人椿心上划出深邃印记。莫非将他救起,全是她的错了。
闻人椿被他逼入死胡同,强行隐忍着的情绪在眼下涨成一片红。
“小椿。”霍钰终于放软了声线,像从前一般叫了她一声。甚至比从前有着更多依赖、眷恋。
闻人椿在自己虎口掐了一记,她告诉自己——你一定听错了。
再应声时,万千迷惘委屈都被藏好。
“我知二少爷复仇心切,但眼下山高水长,还是要再等一等。若哪日有船从明州或临安来,小椿一定竭力帮二少爷回去。”
“就这么两手空空、废物一个地回去,有用吗?”自从赤脚大夫给了判词后,他便常常话里带刺地戳自己痛处,那刺说大不大,刚好能梗住闻人椿的喉咙。
她咽了咽口水,喉头有些刺痛:“还琼小姐与文大夫曾给你留下金银细软,一直寄于医馆,日后应当能助二少爷一臂之力。”
“那些玩意至多够你我活命。扳倒霍钟、夺回霍府、救下还琼,没有权势富贵,这些便都是废纸。”
闻人椿接不上话了,她望着眼前寡淡的砖瓦墙,无工匠雕琢,无翠石点缀,自然而拙劣。前几日她是怎么瞎了眼,从这些凹凸不平中瞧出波澜不惊的静好之美的。
“小椿。”霍钰的声音忽然沉下来,好像一支勇往直前的队伍突然偃旗息鼓,人群中有人唱起苍凉悲歌。
他说:“你知道我不能这样过完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