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想不起沈氏初嫁给他之时,是否也如眼前这般,绮年玉貌,娇美天真。

银红色折枝海棠月华裙花瓣般地裹住周身,净白如瓷的小脸上,一双杏眼微微睁大,墨玉般的眸中凝着薄薄一层水烟,一层薄红胭脂般地氤氲在修长的眼尾,像是清水之中朱砂如雾晕开。

她立在门外潋滟天光下,鲜活得像是人间春色。

记忆中那张苍白浅淡的影子,仿佛转瞬之间,鲜妍如初。

宋珽微垂了垂眼,旋即收回了放在槅扇上的手,背身向内行去。语气平静似古井不起波澜:“进来。”

槅扇外,沈陶陶下意识地退了半步,迟疑稍顷。贝齿轻咬了下红艳的唇珠,心中挣扎了一阵,想着今日横竖是逃不过了,到底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

斗室里燃着宋珽惯用的沉水香,他执笔坐在案前,指尖轻轻叩了叩砚台边缘。

沈陶陶抬眸望了一眼,见砚台里的墨已干了,便伸过手去,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宋珽的手指,将砚台往自己这边挪了些距离。又挽起袖子,加了些清水,将上好的墨锭慢慢研开。

研磨是个细致而漫长的活计。

宋珽便搁下了笔,将目光落在了沈陶陶的手上。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裸着珠贝般光泽的甲面。细白匀亭的指尖握着上好的徽墨,一圈一圈地在砚台中悠悠打转。

本是十分静好的画面,可这墨晕却细微地有些散乱。仔细望去,却是那双素白的手在微微发颤。

宋珽顺着这双手向上望去,正望见沈陶陶帘幕一般垂下的羽睫,仿佛是经霜的梅枝一般染了薄薄一层水意,轻轻眨动间,于眼下投下一片凌乱的光影。

她这是在怕他。

上一世沈氏是否也这样怕过他,宋珽已没有印象。

他微皱了皱眉,独自沉思了稍顷,渐渐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