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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游得近一点,任鲥就看见了白练他们说的海葵。这些大大小小的海葵,如同各色的鲜花一般,在宫殿前形成了一个花圃。每当有水流波动,海葵那窈窕的触手就随着水流舞蹈,捉住没有提防的小鱼小虾,吃得一点不剩。

任鲥从海葵花园的上方游过去,没有去碰它们,只是径直前往蜃宫的入口。离得近了才发现,这蜃宫原来也并不完全像是远看时那般堂皇,密密麻麻的藤壶挨挤在蜃宫的墙面上,仿佛一万只眼睛。敞开的入口就好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口,似乎能够吞噬万物。蜃宫的墙壁上除了藤壶之外,也有一些海葵和海草,以及活着的珊瑚虫,离近来看,整座宫殿都仿佛一只正在呼吸着的巨大活物,想到要从这宫殿的正门进入,就仿佛要主动走进巨兽的口中……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若是陆上那些对这种深海景象不熟悉的人类或是大妖,只怕单是看到这景象就要感到畏惧,不过这却不会让任鲥有丝毫动摇,他甚至没有停留,只是向着门口游去。

蜃宫门口有两只足有一人高的大海葵,见到他来,纷纷伸出触手阻住大门,又将有毒的刺丝向他刺去。任鲥不慌不忙,只是拔出佩剑。宝剑精光大盛,海葵的触手如被灼伤般迅速缩回,给他让出了一条通路。

蜃宫虽然名为宫殿,实际上却是蜃大王为了御敌而构筑的迷宫,里面并不像一般宫殿那样明亮宽敞,而是漆黑狭窄,仅有一条通路。只有些发光的水母在其中,隐隐约约提供了一点亮光。

这里的海水也与别处不同,似乎温度要更暖一些,味道也显得有些腥气。这种腥气不像是海中原有的味道,却似是陆地上动物的血味。只怕不久之前,刚刚有陆上的大妖在此殒命。

这蜃大王,只怕还真有点能耐。

任鲥虽是这样想,动作却没有停,只是继续向前。道路很长,走了很久也望不见尽头,越往前,墙壁上的藤壶越发多,几乎已经看不见里面的珊瑚,或者其他构筑墙面的材料。地上时不时会看到各种鱼骨和陆上动物的骨骼。

再然后,藤壶也看不见了。两边的墙壁和脚下的路都改变了形态,全然不符合海中应有的景象,任鲥大致猜想得到,这是蜃大王放出蜃气所致。若有陆上大妖走到这里,五感被迷之后,只怕要产生这里实际上是陆上的错觉,放松了避水诀,活生生溺死在这里。

不过这里的蜃气还不算浓,任鲥也只是视觉被迷,其他感官还算得上灵敏,所以他闭上眼睛,凭借其他的感官探寻通道之中的真实情况。

不过再往前行,蜃气渐浓,任鲥的五感逐渐被侵蚀,只觉耳边的声音也变了,竟然出现了山中的虫鸟鸣叫之声。他睁开眼睛往四周看,这才发觉此时身边的场景已然恍若碧空山一般。

任鲥放缓了速度,却并未停留,不久,就看见一个小童出现在路边,那模样看起来很是熟悉,正像是顾循之初入洞府拜师时的样子。他穿着小道童的道袍,站在任鲥对面,恭恭敬敬地向他一揖。

任鲥稍微一顿,不动声色,立时提剑刺去,那小童瞬间化作气泡不见了。

任鲥不以为意,只是运起灵气,周转几圈,将身上毒素驱尽,眼前的种种幻觉也就迅速消失,两边的墙壁和地面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再往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又觉得蜃气渐浓。眼前的情景虽然未曾再有什么变化,前面却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人影也是他极为熟悉的,任鲥见了,不觉脱口而出: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