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思归震惊地看着他,眼睛圆滚滚:“……???”
盛淅掰了掰摇杆,若有所思地问:“这游戏是双人模式比单人模式困难吧?”
“……”
这就是你的通关感言?
余思归心道我迟早会杀了你,我当年通不了库巴王国是把刘佳宁从她家勾过来操纵帽子才过了的……双人模式对我来说就是比单人模式简单……
你这不就是说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拖住你的后腿吗!士可杀不可辱罢了!
归归颤抖开口:“可、可是……”
可是你为什么上手这么快?思归十分震惊,你这个该死的会整理桌洞的强迫症书呆子你凭什么……
盛少爷哧地笑了起来:“我经常玩啊,只是没玩过主机端。”
龟龟:“……”
但我今天还是会杀你。
“挺好玩的。”盛淅忽然道。
然后他温和地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喜欢这个游戏。”
那一刹那,喜爱的事物被认可的的感觉,令思归耳朵根泛起红色。
“真的吗?”归老师开心地问:“不是骗我?”
盛淅笑起来:“为什么要骗你?就是非常好玩啊,和打打杀杀的感觉不一样,这个就是纯粹的快乐。”
“就像……”盛少爷笑着说:
“小时候放暑假,在外面玩累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去猜这个世界有多广阔的瞬间的快乐。”
余思归那一刹那,浑身都红透了。
——仿佛是人生的知己。
思归想告诉他我也这么想,但却又觉得说出来是多余的,他们有这样多的相似之处……再多上这么一个,恐怕连晚上做梦都是一样的了。
说不定做的的确是同一个梦。
归归忽然想。
他们又玩了好几个地图,在沙盒中探索,归归操纵着帽子,一个不落地收集被藏匿的金币,盛淅对余思归这种烧光杀光抢光的土匪玩法还挺震惊,过了会儿却又释然似的,跟着归老师当起了土匪。
天色渐晚,归归忽然说:“……宫本茂和他的妻子感情很好。”
盛少爷嗯了声,莞尔:“怎么了?”
“但他妻子不太喜欢玩游戏。”归归笑了起来,看着屏幕讲:“现代电子游戏之父的妻子其实是一个玩不下去游戏的人。宫本茂想了很多办法,把自己开发的游戏、俄罗斯方块,这些当年红透了半边天的好玩的东西拿来给她,可妻子还是不愿意玩。”
盛淅:“……?”
“后来宫本茂……”归归顿了下,轻轻道:“选了一款他们社内开发的,一款崭新的游戏,说服了妻子开始尝试。”
“那个游戏……不会有死亡惩罚,”思归眼眶里盈起泪水,“就是一群小动物在岛上和人交朋友,大家一起,只要把家园建得更美好就可以了。”
盛淅愣了下。
归归看着屏幕上飞来飞去的小帽子,小声道:
“……宫本茂老婆一玩就喜欢上了,从此不可自拔。”
思归只觉得视线开始模糊,说:“他管这个叫wife-o-ter,妻度计,是那些本来不爱玩游戏的人最终被它影响……最后……能够享受游戏的乐趣的指标。”
盛淅顿了一下,在雨声中轻轻问:“那个游戏叫什么?”
“……动物森友会。”
余思归偷偷擦了下眼泪,说:“我这里还有这个游戏呢。”
然后归归放下手柄,逃避似的道:“我去看看大闸蟹好了没有。”
盛少爷并未阻止,只稍稍一静,说:
“壳全红了就是熟了。”
客厅里唯有雨声唰然,天乌黑一片。秋夜寒凉,余思归去厨房里看大闸蟹蒸熟了没有——明明只要掀开锅就能看到,她却像是在厨房扎了根。
盛淅安静坐在没开灯的客厅中,望向投到电视上的游戏机屏幕,然后道:
“……我可以玩吗?”
余思归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迟疑了下:“嗯?”
“那个什么森友会的游戏。”盛淅声音很轻,听不出任何异状:“我可以玩吗?”
余思归想起妈妈最后的日子,心里几乎碎成万千碎片,但却知道那只是个游戏存档——她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删,却也不敢再打开看。
思归说:
“……可以。”
“但是别……”归归竭力忍着泪意,揭开蒸锅,看见蒸的通红的、下午司机专程送来的第二批大闸蟹:
“……别卖岛上任何一样道具。”
那是妈妈绷成弦的这一生,玩过的唯一一个游戏。
盛淅在客厅里笑了笑,让思归放心:
“肯定的啦。”-
……
「妈妈的岛,最后停在哪里了呢?」
思归不知道。
但却会永远记得自己从医院把那些东西背回来的那天。
她背东西回家的那天和它的前一天,前前一天没什么区别,高考前后的那几天雨大得惊人,妈妈的无人岛上也在下雨,让归归连碰一下都不敢。
像一把能割开她的刀。
余思归后来才想起,盛少爷的确是玩游戏的。
那其实还是他和班上男生常聊的话题——他偶尔也关注tga与ign评分,但几乎都是操作较为困难的18岁以上的3a大作;和归归喜欢的小朋友也爱玩的风格水火不容。
但他却莫名喜爱《动物森友会》。
——这个满是圆滚滚小动物的、三岁小孩都爱玩的,可爱风游戏。
假期的后半段他十分热衷于小动物们,每天操纵着小人上去摇摇树,上去钓钓鱼,归归的游戏机一天要充两次电。
余思归卖安利成功,每天都挺高兴——人生得一吃安利的人足矣,要知道她尝试把安利卖给刘佳宁,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去他妈的最好的朋友。
然而再快乐的假期也终会迎来末尾,他们要各自奔赴自己的未来-
“这个游戏机可以借给我一个星期吗?”
盛少爷挺好玩地问:
“我这个周想带去学校玩。”
——大概是想要万圣节道具。
思归想了想,严肃地再次警告:“不准卖我岛上的东西。”
盛少爷笑得不行,点头说好,于是余思归十分豪爽地将自己的全套游戏卡带、充电器都塞给了他,塞给他时盛淅捉住了自己高一时送她的精灵球,对着思归随手一比划,似乎想把龟捉进去。
归归把精灵球给他按回袋子里,气呼呼地讲:“想都不要想!”
姓盛的颇为可惜,长长地出了口气-
然后他开着车,带着思归穿过秋色初显的大地。
这高速他们已经走了许多次。接时、送时……但这次大约是他们第一次这样长久地相处的缘故,离别格外让人难过。
——像是从心尖里生生地挖出一块肉。
还有那样长的时间,思归想。
这将一直持续到明年六月,思归不知前路何在,却感到了最深的无力感。
……距离、空间、时间与现实,他们所敌不过的现实。
车停靠在高中门口,远方层林尽染,青黄不接的梧桐于北风中簌簌。
登校时间将近,返校的学生也多了起来,思归看着那她要去的地方目光闪烁,准备下车去拿行李,但还没来得及动,就被盛淅扣住了手腕。
余思归:“……?”
“归归,”盛少爷轻声说。
思归呆呆地问:“怎么了呀?”
“时刻记住,”盛淅单手按着方向盘,在吹拂着世界的秋风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