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透过红酒杯看过去的银框带着金色,像一种什么东西,何遇的脑袋里一时没有确切的答案。
展会现场是不允许喝酒的,但经纪人还是给她倒了一小杯,不然,怕留不住她。
离何遇七八米远的正前方有一张展出的黑白色的照片——是一个刚从夜宵摊上喝得烂醉走出的街头辣妹的半身像。辣妹的额角有几处伤,冲镜头比了一个中指,带着目空一切的笑。
邻近的一个观展者看了许久发出一声叹息,掺杂着自以为优越者的可怜与鄙夷。
何遇一向不喜欢关注旁人,但她很喜欢这个反应,觉得滑稽。
《野蛮生长》摄影展选用的照片只有十七张,比任何一个见报的展会都少,可取景的地域跨度却几乎纵贯了整个中国的东西向。南方多雨,她不喜欢。
何遇记得照片里那些人物的所有细节,比如眼前这个姑娘,她的眉毛里有一颗痣,藏在眉色最浓的眉峰位置,照片上看不出来。
何遇抓拍下这张照片后问:“我可以存下吗?或许会用于展览。”
女孩翻了一个白眼:“随便,你有钱吗?搞点来花花,收你五十块。哎,刚才那张照片要是真有用,记得搞成黑白的,反正老娘死了也没人收尸,当遗照了。”
端着酒杯的何遇想到这儿,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有欣赏、艳羡,打心眼儿里觉得那是个好姑娘,至少在用力、鲜活地活着。
“每天1000张的网络预约票一上架就全部售空,今天的500张窗口票更是差点儿没让那些人打起来。遇,你是最好的,为什么不肯给更多的人见识完美的机会呢?我们的场馆完全可以容纳比现在多出数倍的参观人次。”
助理kev熟稔地搭上何遇的肩,眼睛却顺着她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那张竖中指的照片上。
他们相识于一个名利场。
2013年,当天kev背了一只chanel的呼啦圈包,走秀款,名如其物,包体硕大。何遇站在一个角落里抽烟,觉得自己去说细枝末节的事情太麻烦,就想找个经纪人,最好“婊气”一点的。圈内的一个熟人随手一指,kev的视线正好与她对上,他闻到了无上限的人民币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