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临睡前,贺骁躺在新床上,朝他道了“晚安”。

周澄听到了,轻轻阖上了眼帘。

睡到半夜,约莫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护工焦急的声音。

周澄这两天其实一直没睡好,不管多困,只要意识稍微变得有些迷糊,就会在某一个节点,猛地惊醒过来,一整夜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持续到天亮。

所以当护工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火急火燎地在外面响起时,他便迅速起了身,甚至来不及穿鞋,跑去开了门。

“周,周先生,你妈妈她......她......”饶是早就料到这一刻会到来,周澄还是心脏重重一震,脸色煞白地跑着去了隔壁病房。

闻讯而来的医生还在做着最后的急救,心率仪器上只剩下一条笔直的线条,发出冗长刺耳的声音。

周澄站在人群外,看着医生护士轮流上前按压,看着他们焦急地在交流什么,眼前只剩下一副无声的彩色画面。

画面仿佛被一帧一帧地拉长,每一个人的动作都被放慢了一样。

最终,他们还是停下了,脸带歉意地走到他面前,说了什么。

周澄听不见,只觉得眼前黑了一下,就天旋地转地往地面倒去。

一双有力的大手扣住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扶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费力睁开眼,看着贺骁俊美的脸万分凝重地喊着什么。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看着男人薄唇张合的弧度,才发现,他叫的是他的名字......三天后。

一个阴沉沉的雪天,雪从一大早就开始下,直到临近中午才稍微小了一些,但还是飘着零星的雪粒子,落在黑色的丧服上,像极了一朵朵小小的白花。

周澄守完最后一夜,跟随流程安排,和母亲做完最后的道别,然后坐车前往墓园。

就算意识还清醒着,身体熬了三天也难免困乏,车身轻微的颠簸中,他耷拉着眼睑,看着窗外裹了银霜的风景。

贺骁看着男孩寡淡的侧颜,嗓音轻柔地问,“困不困?困了就先睡会,到了我再叫你。”

周澄没说话,维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

贺骁见他不说话,薄唇微微抿起,长臂将他的头揽到肩上,指节在他头上轻揉了揉,“睡吧,睡一小么”低沉的嗓音仿佛拥有魔力般。

周澄感受着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鼻尖充斥着他干净清冽的气息,慢慢阖上了眼。

困意袭来,很快,他沉沉睡了过去。

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白驹过隙般,不断更迭上演。

到最后,他仿佛陷进了一个泥潭,怎么也无法挣脱,身体越来越重,而他越陷越深。

他大叫着救命,却没有人出现......直到一束光,将身边的黑暗破开,他听到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澄澄,澄澄,醒醒。”

声音越来越大,他也终于回归现实,意识逐渐清晰了起来。

周澄睁开眼,入眼是男人近在咫尺地脸庞,黑色的深眸布满了担忧之色。

他微微喘息着,才发现自己身上出了一层汗,把衣服都打湿了。

他掀了掀唇,声音有些无力,“怎么了......”“你做噩梦了,”贺骁轻声答道,手指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感觉好些了吗?”

周澄从座位上坐起身,车窗外已经从城市景象变成山间的景色,白茫茫的天地浑然一体。

他摇摇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睡了多久?”

贺骁看了眼手表,“不到一个钟,快到了。”

周澄缓缓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