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昌巍被报纸吸引过去,没跟儿子计较,看着醒目的标题,露出满意又带着一丝自豪的笑容,看向穆冰莹,“冰莹,写得好,我原以为咱家要是能出一个写稿上报纸的孩子,会是老二,没想到会是你,我刚看了,行文流畅,文字朴实,非常符合知青下乡的氛围,要是故意卖弄文字,就会与氛围格格不入,现在不乏那种文章,老二就会卖弄那些。”
“夸就夸,怎么还踩一捧一了,虽然我喜欢听,但我也得为老二辩解一下,他是喜欢作诗,喜欢华丽的文章,风格不同,没有谁好谁差。”
顾长逸已经读过这篇文章了,但仍然看得专注,就像是第一次看到一样新鲜。
穆冰莹同样如此,这一小会,她沉浸在圆梦的心情中,享受这种难以用语言叙述,难以分享给别人的满足感,每一个字的背后,都是一幅画面。
是她在黑暗的房间里,仅凭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用浆糊将烧得焦黄的纸片一点一点糊起来,着迷看着自己救回来的文字。
是她在旧仓库里,冒着被人发现,发配到农场受罚的风险,偷偷将书塞到衣服里,再从门缝里侧着身挤出去,从狗洞里弯着腰爬出去。
是她在人人喊打的地盘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寻找微妙的缝隙,将古籍字画偷偷保存下来,一路噤若寒蝉,在随时会被全车厢同伴发现的刺激下,不敢睡觉,撑着眼皮熬完了二十几个小时火车,惊心动魄回到家里。
是她一次次在半夜爬上山,听着狼吼蛇嘶,用眼睛将文字刻在心上。
是她与死神擦肩而过,在穆溪村,在农场压抑了数年,因为创作心不死,终于熬到了今天,看到她笔下的文章,她想表达的思想,光明正大出现在报纸头条,印在杂志重要内刊,被数万人看到。
穆冰莹喉咙哽塞,眼眶发酸,眼前的字都开始模糊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觉得过往种种就像是吐出的气一样,逐渐烟消云散。
有了今天的结果,过往全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