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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落花

第二年初夏的时候,经历了箭射郡马的闹剧。李令姜热热闹闹的把裴效先迎进了郡主府。

很少有人知道,那次在京郊的箭射夫婿,并非李令姜本意。当时听闻裴效先逃婚,李令姜心如死灰,整个人都萎了下去。李持明便借口带她去散心。一路载着她到了京郊围场。

彼时正是黄昏向傍晚过渡的时间,光线昏暗。李持明远远的嚷嚷着说他看见了一头白色的动物藏在草木中,不由分说便要带着李令姜一齐擒获那东西。于是魂不守舍的李令姜就这样被他圈进了臂弯里,在一声锐响后,惊恐万分由不无绝望的眼看着自己的夫婿从在草丛里跳起,并用满怀恨意和惊恐的眼神望向了她。

那时候,李令姜脸上的震惊和不知所措,李持明一直没忘。他也一直没忘,自己的嘴角是如何在复仇的甘美滋味中欢喜的上扬。裴效先一定会因为这个恨上阿韫的。那样阿韫和他就没法和和美美。没法得到理想的婚姻,可怜的小阿韫又要陷入孤独无依的境地。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不得不重新回到皇兄身边,扮演他纤弱的小妹妹。

李持明知道自己很可鄙。他在阿韫心里没有特殊的意义。但是对于阿韫来说,他很有用。尤其是在她面对了失败的婚姻时。等到那个时候,她就会明白除了李持明身边她哪儿也呆不下去。她可以讨厌他,但她必须依附他。

李持明确信如此。不然,还能有别的可能吗?

他没想到裴效先的父母竟然害怕成那样,半个月后就让儿子进了郡主府。更没想到,仅仅成婚不到一年后,李令姜就开始给裴效先纳妾,一纳就是三个。

李持明从那时起很少过问她和裴效先的事,只冷眼旁观,看着她每次出席重大场合时总是茕茕孑立,形单影只,仿佛一个没有夫君的寡妇。他知道他的阿韫成了京城权贵们口中所有笑料的源头,一个皇家弃妇,多么可笑呢!自己借着兄长的权势强行嫁了人家裴效先,可那有什么用?男人该不看你一眼,还是不看你一眼。贵妇们背地里戳着阿韫的脊梁骨笑掉了牙,笑开了花。连带着民间也渐渐开始传说,永嘉郡主李令姜貌若无盐刻薄善妒,千方百计嫁了郡马还是讨人嫌。

李持明知道这些,他想问问李令姜这是怎么回事。可李令姜不给他机会。

渐渐地,李令姜开始用各种借口推掉皇家集会。今天是身体不适,明天是偶感风寒。后天呢,后天干脆没有理由,就是不想去。李持明接到郡主府送来的请辞信柬,心情复杂的折起了它们。皇后胡氏在一旁试探道:“阿韫妹妹明日又来不了吗?”李持明看也不看她一眼道:“阿韫也是你叫的?”胡氏立刻低了头,噤若寒蝉。

又过了大半个月,阿韫病倒了。

阿韫得的病,吴太医说是气血两亏加之肝虚火旺。郡主月事淋漓不尽又长期积郁在胸,面色淡白双目无神,眼见是一副厌世的模样。太医虽能用各种药物给她调理。可若是胸中积郁不除,总有一天郡主会心力交瘁,油尽灯枯。

李持明听了这话,是真的慌了。于是不顾裴效先的阻挠和嘲讽,他强行征召李令姜进了宫。将她安置在元和殿暖阁,亲自敦促她好好吃药看病。时恰逢东南倭寇又来作乱,李持明忙的不可开交。一面要跟尽力跟陈党斡旋,让他们同意下令江南富商抽军务税,用以派发军饷扫除倭乱。另一方面病床上的李令姜,是肉眼可见的枯萎了下去。李持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坐在榻边,眼看着李令姜把苍白枯黄的小脸搁在暖阁榻边的窗台前,呆呆地望着元和殿外已经日趋衰败的草木。是秋天到了,梧桐,银杏,都开始在一夜之间抖出金黄装扮。暖阁窗外有条小小的溪流,被青石砖块框在一道窄窄的沟渠里头,缓缓流过元和殿的院子。李令姜动了动脖子,开始盯着外面的银杏树发呆。一片金灿灿的叶子落了下来,掉进了青石板框柱的溪流里。它晃晃悠悠的漂着,这小小的一汪水对它来说就是潮平海阔。银杏叶子像一叶扁舟,一路摇摇晃晃的漂出元和殿的院子,往御花园的御河里去了。李令姜忽然笑了笑,轻轻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