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紧锁她,他看到她眉宇收紧,那抿着的唇角一点点绷着。原本柔软安静的外表,由怯懦、缄默慢慢转变,他期待着什么般,鼓励地看着她,嘴上不停,依旧说着:“你如今这样为她,她又是因何想要迎合你,做出你喜欢的样子?她为了你缓了杀人的步履,可她真的不会再杀人吗?”
“崖香,你我交友多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从来怜悯弱者,然而,你看看她,她是弱者吗?”
“她是这个王朝的皇帝,就算她是女子,她也依旧是顶天立地的皇帝。若她最初就打算做好这个位置,凭借她服用过的药物,她如何不能够伪装到她不想伪装的时候?她是这个王朝的皇帝——”
“皇位,我从来不会主动夺走——”这是实话,因为苏曜从来厌恶像燕获帝那样残害手足亲胞,他不会亲手杀人,他只是会像这个世界里原来的情节那样,放纵别人杀死她而已。
苏衾冷冷地看向他,她听他缓缓说着她,关于她拙劣的演技,关于她刻意诱使,让方霭辰为她挺身而出的言行举止。
“她把所有脆弱展露给你看,何尝不是知晓你怜悯弱者,知晓你容易为她的容颜心动?”提及“容颜”二字,他不易察觉地抖了抖,苏衾捕捉到了,她嘲讽想:可是皇叔你不也是看在了这张脸的份上,对她心生妄念吗?
方霭辰反手握住她发抖的手,他垂下眼睫,看到年轻的陛下忍着所有情绪,脆弱易碎的肩膀,在寒风凛冽中蜷缩。
“玄心,所以呢?”他们和和气气地唤着对方的字。仿佛并没有撕破脸,没有因一个少女意见不同,意见不合。
方霭辰淡淡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
苏衾惊慌看去,她没能看到他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弯了弯唇角,弧度一闪而逝。她顿时愣住,她发着抖,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更紧。
他将她的手握得暖烘烘的,她怅然地失神片刻。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
“你又究竟是在劝我,还是劝你自己?”
他一双明目,通透而平和,是与皇宫里每一个人都不一样的。从一开始,接触到苏曜这个皇族,他就未曾将他看得高人一等,报答救命之恩,他便认认真真地报答;将他当作朋友相伴,便从不当他是秦王,是摄政王。踏进皇宫为苏衾治病的那一日起,他也没有将她当作可敬、可怕的皇帝,她哪怕再怎么杀人如麻、草菅人命,可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很年轻的皇帝。
后来得知她是女子,得知她的病因,得知自己对她的在意源于三十多年来从没有动过的初情,方霭辰依旧很平静,他坦然接受自己的变化,并不为她的伪装而觉得不甘心。
他只是觉得,她还太年轻,她还太小,她还不知道很多情感对于人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于是她可以随随便便装成一副情投意合的样子与他撒娇撒痴,试图诱引他,让他成为她的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