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珲清咳一声,侧过头去,过了好大会儿,快出了宫门口,才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府里,早上你得吃碗面。”苏朗拉着星珲上了马车,递给他一杯热茶暖身子,又给手炉添换了两块银霜炭。
马车沿着大道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颖国公府,星珲还是第一次来这儿。
颖国公如今并不在帝都,苏朗的大哥也一直在昌州颖海城,苏朗的二叔倒是在帝都为官,不过并不住在国公府里,于是偌大的府里正经的主子只苏朗一个,苏朗平日里又住在武英殿,不爱往一个人住的府里跑,所以一直也没带星珲来过。
苏朗前日已经吩咐过了,因而他们一进府,早膳就已备齐了。
最最醒目也最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给星珲的那一碗长寿面。
菌菇、鲜笋、火腿、肉片、四色配菜一齐浸润在浓郁鲜美的骨汤里,将润白韧糯的龙须寿面环绕于中,细碎的小碧葱散落其间,面上卧着一个完整的荷包蛋,咸香萦绕。
屡屡丝丝缘可系,年年岁岁意相牵。
长寿面不能让人长命百岁,只是图个好彩头,可是面里的情意却能万古长青,面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愿意时时刻刻把你放在心上你的人。
星珲一口一口把面慢慢吃完,苏朗又盛了碗清汤给他,一顿早饭直到近巳时才吃完。
今日下了雪,他们二人就没出门,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索性围坐在暖阁,赏雪闲话。
炉上温的是特地从安繁运来的昭鸾酒,星珲就着热酒与窗外寒雪,翻他的话本子,苏朗正处理查阅上旬呈上来的重要情报,颖海苏氏的产业遍布八十一城,暗里的情报网自然也铺就整个九州,从宛州回来后,他做这些事也就没再避开星珲,只不过星珲懒散惯了,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
雪静悄悄地下,从帝都颖国公府一直洒落到千里之外的庆州千雍城。
九天清白雪涤荡不尽人间不白事,天子衡石程书,臣民心瞻魏阙,河清海晏、粟红贯朽固然是心之所向,但总会有胸怀不平的人想要这升平凡世榱崩栋折,将世道埋藏的阴暗与丑恶撕开暴露给全天下看。
黑云压城,雪虐风饕,此般长夜难明,像极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洱翡——
永远也看不见盼不着丹霞玄晖,目光所及之处,俱是遮天蔽日的毒泷恶雾,与融炼燃烧着的累累人骨。
洱翡的碧波千山,最终都凝成了流血浮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