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也知道,宋代的胥吏收入微薄,且不准参加科举,升迁的机会十分渺茫,所以他们干脆自暴自弃,本职工作能偷懒就偷懒,趁机勒索财物是他们唯一的动力。他现在人微言轻,否则一定会建议给胥吏们涨涨收入,加强考核,否则根本没有积极性嘛。
给手下人布置完工作后,他看见门口有人探头,原来是王厚,招手让他进来,王厚笑着调侃道:“长卿忙完手头的活儿,烦请到鄙舍一趟,爹爹有事要请教呢。”
王忆笑着答应:“我把事情交代完就去。”
王厚走后,李方陪笑问道:“抚勾和王机宜很熟吗?”
王忆眨眼一笑:“还可以,当初救了他一命。”
李方等人吓了一跳,从此后更不敢糊弄他了。
王忆来王韶府上,看到王厚迎出来对他笑道:“我今天特地去给你撑腰,这个朋友很不错吧。”
王忆拱手笑道:“多谢。我也算狐假虎威了。”又问:“机宜找我什么事?”
王厚叹息一声:“因市易营田一事,爹爹被人弹劾了。”
熙宁二年王韶要修建渭、泾上下两城,提出在渭源和秦州之间。有万顷荒田,国家应该派人垦荒,同时实行市易,发展农商。可是当时秦州知州李师中却上书反对,说王韶所指的土地,根本不是什么良田,只是弓箭手的土地罢了。朝廷遣李若愚、王克臣实地去调查,他们都赞成李师中的说法。王安石在朝中一力支持王韶,将李师中罢免,让窦舜卿代领帅事。谁知窦舜卿与李师中有交情,他派人去检量,仅得地一顷六十亩。
赵顼王安石看到这一结果忍不住苦笑:王韶又不是傻子,偌大的秦州,难道就找出一顷土地营田,想来是有人故意搞鬼。又令沈起前去调查。沈起却是另一番做派,他也不去仔细勘察,匆匆巡视了一遍后,直接上奏:王韶所说荒地,不见得实处。即使真有这么多荒地,也不能立即招人耕种。因为西蕃看到汉人如此兴置,会以为朝廷让他们献地,必然会人心惶惶。
王韶摇头叹息:欲建功业,何其难啊,光是市易营田一事,就有这么多人冒出来阻拦,他都可以想象以后真的在古渭建军,那些言官能把他骂成什么样子。他把言官谢景温弹劾自己奏折的抄本递给王忆:“长卿看看,恐怕这回我难逃一劫了。”
王忆看那纸上写道:“近闻沈起体量甘谷城弓箭手地稍多,乞候边事稍宁日根括施行。缘韶元奏,自渭源城至成纪县沿河良田不耕者万顷,乞择膏腴者千顷,岁取三十万斛济边储。今甘谷城去渭水远,非韶昔所指之处。乃以此为名,避当日欺妄之罪。昨克臣、若愚尝奏无此闲田,窦舜卿亦称但打量闲田一顷四十三亩,与起所奏,各有异同。而起亦徇韶之情,妄以它田为解,附下罔上。乞降韶元状,遣推直官一人往体量,就推劾如有矫伪,重行谴责。”
王厚凑上来匆匆看了一遍,愤愤道:“这帮言官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我真不明白,荒地明明在那里摆着,无非是有人怕爹爹阻碍了他的仕途,睁眼说瞎话。”
王忆淡淡一笑:“言官嘛,本来就许风闻奏事,即使不实,也不用承担责任的。倒是机宜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
王韶苦笑道:“还能如何。当初曹彬、张亢等人,就是因为账面上一点不清,最后落得丢官罢职的下场。我还是知趣些,自请落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