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页

帐外忽有一个声音静静答道:“雪下了一夜,已经停了。”

李谅祚信步走进来,缓缓揭开了帐幕,他微微一笑,轻声问:“你醒来了?半个时辰前我已经来了,见你正睡着,就没有打搅。”

云娘尚未梳妆,觉得有些窘迫,忙背过身去问:“青禾他们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李谅祚笑道:“刚过卯时,我让她们都出去了。”一面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出了这许多汗,可见身子还是虚弱。刚才看你睡得也不大安稳,还是要出去走动走动,兴许病能好得快些,今日随我去贺兰山离宫去散散心吧。”

云娘不答,默默整装起身,李谅祚最近越发喜怒不定,倒是违背他不得,李谅祚看她只穿着夹袄,将自己的貂裘脱下给她裹上:“外边冷,穿上这个才好。”

云娘出宫坐上马车,才发现这次出行带了很多兵士,不由心下诧异。因天气寒冷,李谅祚并未骑马,与索性与云娘共乘一车,车内的暖炉烧得极热,熏得云娘身上的药香更加明显,他的心中荡漾了一下,笑道:“娘子身上的味道很是好闻呢。”

云娘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紧紧握住双拳,指甲已经嵌入了皮肉里。李谅祚掰开她的手,发现掌心已是殷红,言语便有了怒意:“跟我一起,就让娘子如此难堪吗?娘子是有多久没笑过了?”

云娘苦笑一声:“国主信佛,可知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我却看不空、放不下,怎么可能强颜欢笑?”

李谅祚放缓了声音:“求不得,娘子也觉得这是人生的至苦吗?”他伸手将云娘搂入怀中,竟是这样低头就吻了下去。云娘浑身早已僵硬,她恨自己这副躯壳,如果真有地狱之火,宁愿纵身一跃,倒可以免了现时的煎熬。不知过了多久,李谅祚轻轻将她放开:“今天带娘子去离宫,是要看一场好戏。”

马车行至贺兰山东麓,进入狭长谷口,几座宏伟的宫室映入眼帘,谷口南面是一座大型兵营,隐隐藏着数万雄兵。李谅祚引着她进入离兵营最近的一座宫室,轻轻笑道:“好戏就要开场,我和娘子暂且去屏风后躲避片刻。”

没过多久,就见一名西夏官员领着一名汉人打扮的军官上殿,却听那汉人问道:“阁下招我来此会议,贵国国主何在?怎么不见其他人?”

西夏官员笑道:“何必着急,上次阁下前来,我曾赠予金银宝物,阁下亦许归我延边熟户,如今时隔半年,阁下为何还不屡约呢?”

那军官敷衍道:“兹事体大,我还需与种将军敲定。不过他也有意促成此事,我已经有八分把握了。”

西夏官员冷笑道:“阁下还不知道吗?种谔诱降嵬名山,如今早已占了绥州,如今阁下说他同意归还熟户,难道当我们是瞎子不成?”

那军官大惊,声音也变得颤抖:“种将军做下的事,我实在不知啊。”

那西夏官员大声喝道:“杨定,你莫欺我夏国无人,上国背弃誓约,占我绥州,诱我民众,此仇必报,如今就先拿你的项上人头祭旗。”言毕招呼一声,殿外涌上无数伏兵,乱刀齐下,早已将杨定斩杀,便是他携带的亲卫,也无一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