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维大笑:“我与介甫相交多年,深知他的性情。介甫素有大志,对衣服饮食毫不在意。吃饭时食不知味,只吃离他最近的那一盘。衣服脏了也不换,澡也是常年不洗,还是臣看不下去,邀请介甫每月到寺院谈诗书,一起洗澡,趁机把他的脏衣服换成新的,介甫才算稍微干净了。他就是这脾气,并非是奸诈虚伪。”
赵顼亦大笑:‘想不到介甫竟是这样的人。昔有王猛扪虱谈兵,如今介甫也不遑多让了。这样说来,竟是先帝错看了他。”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极热闹,很久才散,赵妙柔等得极不耐烦,好不容易熬到韩维去了,正要发声,却见赵顼一把拉开屏风:“出来吧,早就发现你了,我正在见人谈正事,你却如此胡闹。”却发现妹妹身旁还立着一位少女,不仅一愣。
赵妙柔出言解释:“这是大娘娘请来陪我读书富娘子,是富相公的幼女。”又撇嘴道:一开始固然是谈正事,只是说到后来,还不是谈人家的八卦。”
云娘看她言语无忌,忍不住低头一笑。她趁机偷偷打量赵顼,总觉得这人看上去十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赵顼也在细细端详云娘,虽不是十分艳丽,却自有一种从容娴雅,特别是刚才那一笑,明媚尽显,如美玉般光华,忍不住也微微发笑,但还是摆着长兄的架轻斥赵妙柔道:‘这么晚了,你不好好做功课,又来此何事?”又向云娘致意:“富相公身体可好?国事还需多多倚重。妙柔性子顽劣,倒是让娘子见笑了。”
云娘忙上前行礼,恭谨答道:“爹爹身体尚好,承蒙大王挂念。公主天性孝友,念及大王用心学业无暇用餐,特与妾一起送些吃食来。”
赵顼笑道:“说起来还真的有些饿了。”打开云娘提着的食盒,青碧之色映入眼帘,忍不住好奇道:“这是什么吃食,我竟从来没见过。”
赵妙柔抢着说:“是云娘鼓捣的新鲜玩意,叫青精饭,味道很好,大哥快尝尝。”
赵顼连吃了两块,觉得十分适口,笑对云娘道:“这并非汴京所产,是南方的食物吧?”
云娘点头:“儿时随爹爹游宦江南,看苏州的百姓在清明时节常常做这种吃食,倒是十分清爽,于是把方子学了来。”
赵顼细看那食盒,顶端抄着一首七绝:“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字迹却极秀媚,不由笑道:“这是娘子写的吧。吕洞宾的诗在这里倒是应景。只不过卫夫人簪花小楷虽适合女子,终究少了几分笔力。娘子闲暇时可习魏碑,上可窥汉秦旧范,下能察隋唐遗风,时间久了,自能成一家风骨。”
云娘觉得有理,忙答应了,却听赵妙柔抢着道:“大哥还是不要督导云娘练字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哥连饭都没顾上吃。身为皇子又不必考状元,读起书来这么废寝忘食,连爹爹都担心你的身体呢。”
赵顼笑了:“你那里知道,我虽不用参加科举,但这些功课比考状元还难,非是我不爱惜身体,实在是怕岁月蹉跎,时不我予。”
赵妙柔撇撇嘴道:“知道大哥用功。只是好歹注意一些,别又像上次那样,连续三五天不吃午饭最后胃疼,到时候拉下功课不说,受罪的还是自己。”
云娘暗中感叹:宋神宗放在后世,应该是老师最喜欢的好学生类型,而且还是位细节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