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那日,萧莨身边的人过来偏院这边传话,让祝雁停去正院里。
祝雁停十分惊讶,下意识地问:“王爷要我去做什么?”
来人的语气十分客气:“郎君您直接过去吧,去了便知道了。”
“好。”
祝雁停不再多言,稍稍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重新束发过后,随人出了门。
他这两日已能丢开拐杖慢慢走路了,虽不怎么顺畅,好歹看着不再像个残废,来传话之人十分贴心地给他备了轿子,将他抬去了正院。
一路上祝雁停心里都在打着鼓,思来想去都猜不到萧莨叫自己过去的目的,到后面便也干脆不想了,总归船到桥头自然直。
祝雁停走进正院时,刚有朝中官员来议事完从里头出来,见到他无不目露异色。
他如今衣衫朴素、身无长物,又腿脚不便,虽说不上灰头土脸,但也着实没好上多少,落魄至此,哪还有半点昔日金尊玉贵的气度。
祝雁停有些难堪,低了头,避开那些人的视线,进去里头。
萧莨正在看文书,他现下身兼摄政王之职,每日里都有堆积如山的公务要处理,这国公府正院的堂屋里摆上书案,已改成了他平日里召见官员议事的场所。
外头人议论萧莨不另开王府,是因为想要日后直接从这国公府里搬去宫中,至于萧莨到底是不是这个心思,那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祝雁停走进来,萧莨并未抬头,一直在看手中的那些奏报文书,不时落笔批阅,祝雁停被晾在一旁,他没敢出声,就这么站在那里等着。
萧莨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这么看着倒似沉定得很,但昔日的那份从容温雅是再没有了。
祝雁停心中一叹,垂了眼。
他的腿伤初愈,站不得太久,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有些受不住。
脚下一阵一阵钻心地疼,祝雁停咬着牙没吭声,萧莨一直没抬眼,倒是屋中伺候的几个下人注意到了,但没人敢提,眼见着祝雁停额头上冷汗都快出来,给萧莨伺候茶水的那个小声问了一句:“王爷,可还要换杯热茶?”
萧莨终于抬头,目光掠过祝雁停,微微一顿。
祝雁停勉力撑着,身子已有些摇摇欲坠。
萧莨抬了抬下颚,终于有下人搬了把椅子到祝雁停身后,扶着他坐下。
“腿伤还要多久能好?”萧莨面色冷淡,声音里没有多少起伏。
祝雁停低声回答:“已经好很多了,再几日应当就能自如走动了。”
“我不需要一个废人在身边,你回去吧,过两日再来。”
只说了两句话,祝雁停便又被赶了回去,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没敢问,萧莨让他走,他便回去了。
如此过了两日,祝雁停再次被人带去正院,萧莨依旧在看文书,这次他没有让祝雁停多等,直接吩咐:“你过来,帮我磨墨。”
书案边伺候笔墨的下人退下,换成了祝雁停,祝雁停不解其意,小心翼翼地上前,虽如此,萧莨愿意让他在身边待着,他就挺高兴。
杂乱的文书奏报堆满了书案,祝雁停磨完墨,萧莨又让他整理这些,祝雁停低声应下,分门别类按着轻重缓急帮他将这些文书整好。
起初祝雁停心中有些乱,猜不透萧莨到底要做什么,后头便也慢慢静下心来,无论如何,总比被关在那个小院落里好得多。
他原以为,又要像小时候那样,被关个十年八年的。
萧莨正在看一份西北来的奏报,自他入了京,西北之事便尽数交给了徐卯,关外打得如火如荼,凉州雍州那边倒还算太平,萧莨下笔如飞,快速在奏报上落下批示。
祝雁停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萧莨他身上确实越来越有了上位者的气势,可惜自己一无是处,什么都帮不上。
晌午之时,珩儿念完书回来这边与萧莨一块用午膳,一进门瞧见祝雁停,愣在了原地。
祝雁停望向他,原本平静的心思瞬间乱了,整理着文书,不时抬眼看向他的孩子。
珩儿走上前,规规矩矩地与萧莨见了礼,萧莨终于搁下笔,将儿子叫至身侧来。